“这是……”
“如你所见，玛丽亚与我出身自当年的那个实验基地。”手术刀从袖口划出，将双手移至桌上，“她虽与我同父同母，但某种意义上算是实验室里的产物。”像是不满自己的说法，森鸥外厌弃地蹙眉。
他一手把玩着手术刀，一手支着下巴，观察着对面的年轻人。毋庸置疑，一旦对方露出丝毫嫌弃之意，他手中的这把刀下一秒就会割破那不堪一击的喉咙。
但显然对方没有让他失望。
“这就是她说的，藏在她身世背后的危险？”
年幼时的玛丽亚，三年前的林安格，与今早红着脸的Angostura交替在脑海中浮现，Bourbon艰难地将话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似苦似悲，脸色很是不好，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不错哟～”
森鸥外看着这样的他，心下甚慰，将先前为试探佯装的敌意与挑衅收敛干净，声音也轻松了些。
「“那时刚开始以为自己算无遗策，被阿贝点醒后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全是兄长他们安排好的……从被设计欠人情与Tonic搭上线，再到异能暴露吸引Vermouth的注意……全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任谁都不愿被当作提线木偶，总要让这帮喜欢操纵别人的家伙体验下玩脱了的感觉。”」
听着森那轻快的语调，看着森那狡黠的微笑，昨天下午她说的那些话又回荡在他耳侧。激荡的情绪来得好似火山爆发，面对着森那副自在的样子，他再也无法忍耐——
“为什么？”Bourbon摔下手中的文件，猛地抬头，闭目深呼吸，压下心中汹涌翻腾的怒火，厉声质问起森鸥外：
“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既然已经让她改了姓名，有了新身份，为什么要让她出现在Vermouth面前？”
“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卷进这些恩怨，就不能让她像普通孩子一样成长吗？”
说到最后巨大的无力感袭来，事到如今文件中记录的那些都已成往事，就算是他万般指责质问于森，也改变不了什么。Bourbon知道不该情绪失控，但看过那份文件后，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那份文件上，白纸黑字印着她从出生起至今的人生履历，刻板公式化的言辞冷冰冰地记载着这二十六年里她身上发生的那些大事。一句句简洁明了的文字中，浓缩着的或是腥风血雨、或是阴谋算计。五岁到十二岁那几年，是如昙花一现般的幸福时光。而自十二岁那年离别后……刚刚他看着文件中的记录，就仿佛旁观着她一步步被拉向深渊。
「“但几个月后的某一天……蒲先生收到了父亲的求助……我和哥哥立刻出发，但当我们到时，看见的只有熊熊燃烧的大火，残破坍塌的房屋，以及倒在血泊之中失去意识的父亲。”」
他先前还在疑惑，为何年仅十二岁的她会被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是森鸥外擅自作主让她参与的一次救援任务，救的是她的养父与宫野夫妇。在那次任务中，十二岁的她目睹了父亲倒在血泊之中。
任务算是成功，她的父亲救回来了。
任务也算失败，宫野夫妇丧命于大火中，而她敬爱的父亲时至今日都未苏醒。
“她那时才十二岁，您还真是狠得下心。”Bourbon怒极反笑，“将她从我身边抢走，就是为了培养出一个战斗兵器吗？”
他在意的、从离别后思念至今的存在，在分别后的十四年里被如此利用，这让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对森的恨意。犹如一头被夺了珍宝的巨龙，愤怒静静地在他心里燃烧，怒到极点，头脑反倒是变得清醒。虽然他看起来理智又冷静，但那双冷成冰渣的眼睛像是要把对面的森鸥外给埋进隆冬的暴风雪中。
听着如此诛心的话语，鸥外反倒是笑了，笑容安适得像是达成了某种目的。
面对连连指责与逼问，他不恼，嘴角含着笑点头默认，能混到如今这位置，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说到底，这世上能惹怒他的人屈指可数，不巧的是，Bourbon不在其中。
“我的小茉莉花，遇到了值得托付的人呢。”他露出摸不清真意的笑容，如此叹道。
他唤来远处的手下上了红茶与点心。
“上好的祁红，太宰君那天怎么都不喝。”森像是对着自家孩子般朝Bourbon抱怨起来，边说边将手边放着的那几本厚厚的日记递了过去，“这是那孩子三年前落在家中的日记，我挑了几本重要的，关键的地方也都按着顺序做了标记。你看，我说，我们边喝茶边聊吧。”
Bourbon伸手接过，打开后粗略地翻看了几下，渐渐地手僵在某一页不动，里面的文字就如同荆棘缠绕的玫瑰，秀气漂亮又带着刺，他闭上双眼，伸手按住突然酸涩发热的眼角，将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原本脸上带着讽意的浅笑也敛去了，嘴紧抿成了一条线。
黑色日记本的重量微不足道，却压得他喘不上气。他捧在手中的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少女玛丽亚写给少年降谷零的书信合集。不是每天都有记，有时候仅是简短几行问好，有时候是长长一大段感悟，甚至还有喜欢的书籍推荐……无论内容如何多变，都改不了最开始的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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