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尔给尤里盖上毯子，说不出安慰的词汇。他看了看手指，刚才被舔舐的地方，瘙痒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他握紧拳头，将其驱散。
静先生一直有着卓越的执行力，很快就联系好了当地一家精神病医院。当天下午，院方和Mr.D等人就来到阿吉尔的诊所，办理尤里的交接手续。
由于尤里无法行走，阿吉尔就用毯子裹着他，把他抱到轮椅上。他有意识地避开尤里的目光，那楚楚可怜的眼神杀伤力着实不小。也许是已经哭累了，尤里木讷地像失去了魂魄的玩偶，任凭摆弄。
别多虑了，让他在医院接受治疗才是最理智的选择。阿吉尔这样告诉自己。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却有说不出地酸楚。
院方工作人员和Mr.D在一旁谈论交接手续，一位高大的主任医生走了过来。
“您好，伍德博士。我曾在一些期刊上读过您的文章。”主任医生朝阿吉尔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布尔，将是这个男孩的主治医师。”
“辛苦你了。”阿吉尔和他握了握手。
“您放心吧，我们对治疗精神病人很有一套。”
说着，布尔医生弯下腰，抚摸着尤里的双手腕，笑容满面地打招呼。
“你好，小尤里。我会照顾好你的。”
布尔医生像一头壮硕的公牛，高大的身躯让尤里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尤里在阴影里抬起头，看到布尔医生满脸褶皱堆积起来的笑容竟有些骇人，忍不住开始发抖。
阿吉尔看出了尤里的不安，他连忙提醒道：“布尔医生，你最好不要太靠近他露出这样的笑容。这个男孩对笑容有些恐惧，容易失控……”
“失控？不会的。”布尔医生转过头来，笑容变得狡黠，“我说了，我们对治疗精神病人很有一套。”
阿吉尔这才发现，布尔医生的双手紧紧扣住了尤里的手腕，就像一副手铐拷在轮椅的扶手上，就算尤里激动得想要发作，也动弹不得。有些精神病医生为了日后更容易掌控病人，会在初次见面时给病人一个下马威。这样的做法或许不一定适合所有病人，但阿吉尔现在没有任何权利干涉。
这样的控制给尤里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他拼命扭动肩膀，双脚乱蹬，但布尔医生就像一座山压在他身上，他怎样也挣脱不了这铁一般的桎梏。
恐惧和绝望涌上心头，尤里忽然头晕目眩，他看到脚下莫名地积起了水。水位线越来越高，很快漫过他的头顶，他溺在水中，渐渐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他努力想挣扎，却有人抓住他的手脚，使劲将他往水底按。
尤里的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弱，最后慢慢垂下头。
“你看，当他发现对抗不了，就会慢慢放弃，然后逐渐改掉胡乱失控的毛病。”布尔医生扭头对阿吉尔说。
阿吉尔却不这么认为。他知道尤里的躁动并非单纯的情绪或者自制力失控，而是源于极度的恐惧。
“尤里，你怎么了？”阿吉尔发现尤里的表情有些异样，担忧地问。
只见尤里憋红了脸，张开嘴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他的胸口像抽风机一样剧烈地起伏，心跳剧烈得像被铁锤不停敲击。
“他有心脏病之类的毛病吗？”布尔医生也注意到了不对劲，松开了手。
尤里瘫倒在轮椅里，双手抽搐着，使劲挠自己的脖子，好像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喉咙，呼吸越来越急促。
“是过呼吸！”阿吉尔首先反应过来，连忙扭头往办公桌跑去。
急性的过度焦虑或者剧烈心理反应，都有可能引起呼吸过度。因为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而下意识加快呼吸，导致二氧化碳不断被排出乃至浓度过低，引起次发性的呼吸性碱中毒的症状。精神性的过呼吸不会死，但如窒息一般，痛不欲生。
阿吉尔从办公桌里翻出一个纸袋，倒掉里面的所有东西。他一把扶着尤里的后脑，用纸袋罩住他的口鼻。
“尤里，听到我说话吗？”阿吉尔贴在尤里耳边说，“现在听我的口令，慢慢地，吸气——呼气——”
尤里的四肢逐渐发麻，感受不到控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耳根传来温热的气息，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传进他脑海里。这个声音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他不自觉地将身体交给他。尤里靠在阿吉尔的怀中，下意识地听从他的口令，慢慢调节呼吸节奏。
吸气——呼气——
纸袋随着尤里的呼吸一鼓一鼓的，袋内的空气被吸干，又被吹胀。用纸袋控制呼吸，是缓解过呼吸最简单常用的方法。
“是癔病发作引起的过呼吸吗？需不需要打一针镇静剂？”布尔医生围在一旁，不停发问。
阿吉尔瞪了他一眼，布尔医生被阿吉尔的气势震慑住，闭了嘴。
在阿吉尔的控制下，尤里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阿吉尔慢慢拿开纸袋，让尤里把脑袋靠在他胸膛。他不停抚摸着尤里的头发，像在安慰被梦魇惊扰的孩子。
布尔医生擦了一把汗，笑着迎过去说：“好了，伍德博士，请把他交给我吧。我们会留意他过呼吸的病况的。”
但阿吉尔没有动。因为他发现，尤里的手指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衣角，手指用力得关节都发白，就像落水者死死抓住一根浮木。尤里的眼睛无力地睁开一条缝，眼眸闪烁地凝视着阿吉尔，嘴唇微微张合，却说不出声音。
要掰开他的手指，把他推进水里吗？阿吉尔发现自己做不到。他握住尤里的手，仿佛听到他无声地请求，别离开我。
“把他交给我吧。”阿吉尔朝Mr.D抬起头，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惊讶地看着阿吉尔。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正在签署交接文件的Mr.D搁了笔，质疑地问。
“我来照顾他，我会治好他。”阿吉尔非常坚定地说。
“阿吉尔，就算你个人有再高的衔头，你的诊所只有心理咨询服务资质，不是医疗机构，不能接受病人住院。”Mr.D用笔头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你不是圈内的Dom，尤里也不是合格的Sub，我也不能以奴隶交易的形式把他交给你。这会坏了规矩。”
阿吉尔向Mr.D投去请求的目光：“我不想把他交给任何人。”
“除非——”Mr.D看看阿吉尔，又看看他怀里的尤里，“你愿意成为他的法定监护人。”
“监护人？”
“是的，成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者的监护人，承担照顾和监督他的责任，也对他的行为负责。如果你愿意，我会想办法给你办手续。”
“我……”
阿吉尔刚想回答，Mr.D立即打断了他。
“不要马上回答我。我希望你认真思考清楚你将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如果你为你的冲动而轻易反悔，就算是你，我也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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