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赞颜拙形貌狼狈地爬上岸，拧干衣袍中的水，拔足躲入林中。霍霄怒极，连忙吹哨示意苍鹰，喊道：“去追他！”三郎立即震动翅膀略过湖面，咆哮着直奔湖对岸的猎物。
茫茫雪天中倏然飞来一只巨大的秃鹫，身型较三郎大了两倍不止。
项冲认出，这是莫赞颜拙所豢养的秃鹫，两军对垒时被霹雳药吓得飞走，不知所踪，竟是躲到了这里，又被三郎的叫声勾出血性，出来猎杀。
两只猛禽在湖面上狭路相逢，狂叫着抓捕撕啄对方，秃鹫势猛如虎，苍鹰迅捷如电，瞬间便交战数个回合，片片带血羽毛零落于湛蓝湖面。
秃鹫忽然引吭高啼，发出尖锐的叫声，猛地飞起一段距离，又重重俯冲而下，三郎则狂叫着堪堪避开。饶是如此，仍旧给秃鹫利爪勾走几片羽毛，三郎振翅而动，高飞逃窜，秃鹫也随之高飞，尾随而去。
霍霄实在顾不上营救三郎，敕勒兵全都不会泅水，他怎么也没想到莫赞颜拙竟然会泅水逃跑。
正在恼怒间，项冲已摘下兜鍪，脱下染血锦袍，露出里面银白的铁甲，对霍霄道：“我会泅水，我去追杀他。”
霍霄也决然脱下兜鍪甲胄：“我们一起去。”
只要想到韩钊和葬身异乡的梁国士兵，他便觉得莫说一片湖，就是火海也照游过去不误。
项冲看见他背上赫然一道暗红血痕，透过割开的衣衫，依稀可见皮肉翻卷。
这时对面湖岸忽然又冒出一个人，是个身形矮瘦背部佝偻的老者。
“是你阿爷！”霍霄讶然大喊，“他怎么游过去了？”
项冲也惊了，不及回答，扑通一声跳下了水，霍霄也跟着下水。
两个少年铆足了力气抡臂猛游，湖水如冰针刺骨，他们纵然年轻力壮，也感到体力不支，关节疼痛，双臂麻木，全靠一口气在撑，真不知项衡靠年逾六旬的衰朽之躯，如何趟过这片冰湖。
项冲没有负伤，游得快些，先上了岸，直接脱下了蘸水的皮袍，只穿着里衣，等霍霄也游到岸边，他奋力把霍霄拉了上来。
霍霄也脱下皮袍，两人各自抽刀往林中奔去，找了一阵，忽然听得铿铿之声，立即循声奔去。
斩开一片密密麻麻的红柳丛，只见莫赞颜拙与项衡两人正缠在一起，莫赞颜拙的长刀斩在项衡的左肩膀上。
项衡浑身都是刀伤，喘着粗气，他的环首刀也断成了两截，掉在雪地上，短刀旁边还有两根断掉的手指。
明明莫赞颜拙占了上风，项衡却像是攫住了猎物的苍鹰一般，双目中却闪着炽热的光芒，双手抓着莫赞颜拙的肩膀，一张老脸红通通的。
莫赞颜拙喝骂一声，抬起一脚，踢在项衡腹部，项衡呕出一口鲜血，手却不肯松。
“阿爷，松手！”项冲一边大喊，一边踏雪过去，路上脚底打滑，一个趔趄，幸以刀撑地，才没有跌倒。
项衡听到了项冲的声音，终于松了手，喊道：“交给你们啦！”
莫赞颜拙得了自由，长刀自项衡肩膀上拔出，项衡气力耗尽，跪倒在地。
莫赞颜拙像只野兽一般地怒吼着，长刀又朝着项衡脸上劈斩，项衡却完全不能动弹，豪不避让。
项冲闪身过去，环首刀和莫赞颜拙的狼牙刀铮然相交。
霍霄趁机绕到项衡背后，双手穿过项衡的双臂，将项衡拖出战场，雪地上竟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项衡上气不接下气：“霍将军，对不起……我出了个馊主意。”
霍霄让项衡靠着一颗大树坐着，看着项衡缺了两根手指的左手，眼泪盈眶：“老爷子，你立大功了，该封侯。”
项衡箕踞而坐，神志接近模糊，喃喃地道：“老子不想封侯，只想打仗……快去帮阿冲……”
莫赞颜拙千钧力道压下，项冲被压得单膝下跪，他抬眸与秃鹫王对视，眼中闪出两道冷芒，玉曲刀锋滑过狼刀刀锋，两刀之间火星四溅，晃得莫赞颜拙扎了眨眼。
项冲身子往后倾倒，莫赞颜拙长刀跟着斩下，项冲又一个侧滚，避过一击，迅速翻身而起，玉曲刀上已现一道豁口。
此时逐鹿刀和莫赞颜拙长刀交击，霍霄只觉得虎口酸麻，背后稍稍结痂的伤口又崩裂开，他立即侧身避开，项冲跟着挥刀而上，又与莫赞颜拙交手，两人默契地打起了车轮战。
战到酣处，忽听得尖锐鸣叫，项冲喊道：“小心背后！”
霍霄慌忙转身，只见一只形貌狞恶的秃鹫气势汹汹朝他扑来，他连忙挥刀乱砍，一人一鸟又是一场大战。
那秃鹫极其狡猾，霍霄斩他就飞高，不斩他就飞低了用利爪来抓霍霄，几个回合下来，霍霄手臂上已给抓出几道血痕。
那边项冲没了霍霄襄助，虽然落于下风，一时半会儿却也没有让莫赞颜拙脱身，他身法快如闪电，倏来倏去。
莫赞颜拙斩来斩去，均斩不中他，又甩不掉他，越发懊燥，挥刀也失了章法，同时项冲的力气也在消耗，动作迟缓许多，腿上不慎给长刀划开一条大口。
霍霄还在和秃鹫大战，一时根本脱不开身，好几次眼睛差点被秃鹫啄掉，他被秃鹫赶着，慢慢地和莫赞颜拙拉开了一段距离。
霍霄心觉再这般下去，他和项冲迟早玩完，牙关一咬，挪到某处，干脆趴在地上，以背对天，动也不动地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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