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余灵一巴掌拍开温朗的手，覆面的长发空隙里，透露出仇恨的目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
温朗一愣：“什么？”
余灵冷笑：“你不是暗恋了我好几年吗？我只当你是多年朋友舍身相助，谁想你和他们一样，都是骗我罢了！”
啊，余灵知道他爱她了。
温朗不知失落的心中是惆怅还是释然，总归是没有恐慌的，毕竟他早清楚，是谎言就必定有被戳破的一天。
温朗轻声说：“是，我爱你。”
余灵没想到他这么平静，当下一赧，又甩了他一巴掌：“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要说？”
温朗握住她打他的那只手：“有，对不起，我是个趁虚而入的混蛋，我骗了吗。”
余灵本来想狠狠斥责他一顿，她要仇视他，如同她要仇视那些亲人，可温朗像团棉花似的包住了她所有的尖刺，她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温朗见她没有再说话，试探着把人抱起来：“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去洗个澡，好吗？”
余灵用力推开他：“不要你管！”
倒是没有再继续哭，摇晃着去了浴室。
温朗把她的干净衣裤折好，放在浴室门边，转身去照顾孩子。
牙齿都没长出来的小婴儿什么都不懂，见到他只知道笑，一笑口水就流了满脸，傻得可爱。温朗在余灵那碰壁的心一下子得到了治愈，他把宝宝滑到脖子上的奶嘴擦干净，再塞回去，宝宝就开心地不断嘬着。
看着时间到了，温朗去给孩子冲奶粉。孩子还那么小，其实不是很适合喝奶粉，可余灵厌恶他，没有送人就已经很好了，更不要说哺乳，因此可怜的小家伙一口母乳都没有尝过。
余灵隔了好几天终于洗了一个澡，精神恢复不少，吹完头发却看见温朗悉心照料孩子的场景，稍有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糟糕起来。
她很生气，但这怒火又与她被家人欺骗、失去事业的不同，她看见温朗将她与郑文凯的孩子视如己出的样子就来气，她却理不清这股气背后的原因。
一定是她太讨厌那个孩子了，连带赶着照顾他的温朗也一起讨厌。
余灵用赤裸的脚踢了一下蹲在摇篮边的温朗：“喂，我饿了。”
温朗反手一摸，皱起眉：“怎么又没穿鞋。”
说完就放下喝了一半的奶瓶去给余灵穿拖鞋。
余灵俯视着男人的发旋，看到他一下子就放下孩子来照顾她，心里舒坦了不少。
温朗替余灵穿好鞋子，就往厨房走去：“想吃什么？你好久没好好吃东西了，先烧粥可以吗？不然对胃不好。”
余灵说：“随便。”
鱼片粥热滚滚的，米粒熬得软烂，薄薄的鱼肉鲜美滑口，余灵竟然感觉困扰数日的烦躁慢慢淡去了。
温朗看着被顺了毛、收好爪子的妻子，有些紧张地开口：“你刚才说的离婚……”
余灵一顿。
温朗说：“是我欺骗在先，可是我是真的爱你，想照顾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余灵的耳垂有些红，藏在长发后面没人看见：“不能。”
温朗忍着心痛，继续挣扎：“小鱼也需要照顾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看在我能帮你照顾小鱼的份上，不要离婚，好不好？”
余灵跳动不安的心脏瞬间安分下来，她的眼神冷了，放下碗：“你就这么赶着当个免费保姆？”
温朗像听不懂侮辱一样，笑容如常：“我喜欢小鱼，至少这一点，我相信能做的比保姆好。”
余灵气得把勺子丢进碗里，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温朗你行啊，父爱这么泛滥怎么不去街上捡一个回来养？”
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连解释的余地都不留。
温朗在她背后徒劳地张了张口，咽下没说完的话。
可他是你的孩子啊……
不管父亲是谁，他是从你身上诞生的、留着你的血液的孩子，所以，我会比任何人都爱他。
就像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余灵又一次跟温朗提出了离婚。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面对丈夫平静的提问，余灵咬了咬唇，坦言：“我跟郑文凯和好了。”
“他的妻子一年前死于意外，我们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
余灵看着勉强微笑着的丈夫，心如刀绞。
不是的，不是跟郑文凯和好。
她早就不爱他了。决定和郑文凯再次开始的原因，是因为郑文凯答应帮她抢回家产，同时帮扶她的企业。
温朗没有自尊心吗。
为什么面对这样的冷酷的对待，还能够平静接受？
“那小鱼呢？”温朗哑着声音问。
余灵于心不忍地微微侧过了头：“温有鱼的监护权，归我。”
温朗的身子晃了一下，余灵甚至怀疑这个高大的男人差点要直直跪下。
“我们随时可以离婚，但是能不能，等到小鱼高考完，再告诉他？”温朗看着即将与自己再无瓜葛的妻子，虽然眼眶通红，但竟然还是笑着的。
余灵不懂，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这个一直被她不屑俯视的男人，为什么将她的冷酷自私全部包容？
余灵出离愤怒了起来。她想要抓着温朗的领口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要将她跟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为什么，不挽留她……
别忘了，是他骗你结了婚。
余灵深吸一口气，不断重复着这句摇摇欲坠的借口，坚定自己的决心。
“那现在就签字吧。”
……
拿着签了双方名字的离婚协议书，余灵竟然有想落泪的冲动。
她咬住嘴唇以控制双手不去颤抖，装作自己无情又冷硬。
脑中浮现出的，却是那一年她翻开的温朗的日记，扉页是一首摘抄的短诗：
我若释放你、将你给谁呢。
如果我不需要你，我将把你留给谁？
你就是厌弃我的温柔，我也不厌弃你的悖逆。
即使你不能背负我的重担，我的爱也会把你连同所有的罪过一起买回来。
——Amad Sam'ānī（d.11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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