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卿臣
“卿臣兄，此事你怎么看？”
梁秋山第一次听到“卿臣”二字是在他一家被陈文害死之前没多久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年纪尚不算大，小孩心性，他爹警戒的话他置若罔闻，他爹为他铺的路他不当一回事，成日里就想着怎么能逃出他父亲严厉的魔爪，怎么能去他从来没去过的集市上晃一圈。
而恰恰这个“卿臣”正是他爹为他铺的路上的一个谋士。
那天他刚从他家的花园里掏完鸟蛋回来，正巧回房路上远远看见了他爹和一个尚且还算年轻的中年人正在交谈。
他警觉地将鸟蛋藏于衣袖之间，拍掉了膝盖上残留的泥土，不紧不慢地迎了上去。
“爹！”他喊道。
他爹听到他的声音，立马看了过来，但又在看到真的是他的时候，即刻变了脸，质问道他：“我让你今天好好在房里罚抄兵法的呢？你怎么又偷溜了出来？”
他早就料到了他爹会这样质问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纸递给了他爹。这纸上写的的确是他爹让他罚抄的兵法，但是字却不是他的字迹，是他托小厮帮他在外面买的模仿他笔迹的代写。
他爹接过他的纸，扫了一眼，不经意地表扬道：“嗯，今天还算听话，这字看起来也认真了不少，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你理解了多少，我来……”
他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旁边的那个人拦了下来，那个年轻人取过纸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笑眯眯地问道梁秋山：“梁公子，您确定这是您写的？”
梁秋山看着这白面书生就不爽，居然还敢质疑他？当下雄赳赳气昂昂地仰着头回道他：“就是本小爷写的，怎么样？”
“胡闹！”他爹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梁秋山你怎么对卿臣兄说话的？我看你又是皮痒了。”
他爹刚要扬手打他，就被那个叫卿臣的白面书生拦了下来，说：“梁先生，童言无忌，无妨无妨。”
碍于在外人面前，他爹不好发作，只好瞪了梁秋山一眼好让他消停点。
“梁公子。”
白面书生摸了摸他的头，将手上那张纸塞回了他的手里，轻声道：“下次看准人了再买，你手上这张是我昨天刚写完的。”
说罢，白面书生转过头又对他爹说：“梁先生，您说还有要事相商，请吧。”
“卿臣。”他爹叫那白面书生，又看了一眼他略显不安的眼神，狐疑地问道：“梁秋山，你这纸该不会是找人代写来诓我的吧？”
情急之下，他一个“放屁”差点就漏了出来，幸好被那个白面书生先行一步拦住。那人笑眯眯地说道：“梁先生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只是觉得梁公子的字不错，夸了他两句，他害羞而已。”
“嗯！对！”听罢，他立马梗着脖子附和道。
“罢了，既然卿臣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饶了你。”他爹大手一挥，便带着白面书生往书房里走了。
他们走了很久，他还立在原地，恨恨地磨着后槽牙，发誓要将昨日那小厮抓来狠狠地打一顿。找人代写之前也不打听清楚，居然找到他爹的谋士头上来了。
万万没想到，这谋士居然还揽这样的私活。
虽然说这白面书生帮了他，不过他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自以为高深莫测的人了。眯眯眼都是坏东西，他一点也不待见他。
那就是第一次他听说“卿臣”二字，后来他再听说，是他爹告诉他，他给他找了一个新老师，叫“刘卿臣”，以后负责他所有的学业，等将来他学成了，他爹传位于他，这刘卿臣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他爹翻来覆去地谨慎提醒他，这个刘卿臣是他筛选下来最为合适的人选，叫他一定要好好听他的话，学点真本事。
……
父刘卿臣？
所以说——
“沈九，你原名姓刘吗？”梁秋山冷静地问他。
沈九显然是没有想到梁秋山会反应地那么快，更没想到梁秋山会直击他的痛处问，他略显狰狞地捏住梁秋山的脖子，把他按在了石碑上，大声地吼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反正我爹已经死了，我姓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冰冷的石碑让人不太好受，梁秋山只觉得整张脸都被沈九掐得在粗糙的石头上摩擦出血痕来了。
刘卿臣死了吗？
在一片混沌中，他终于回忆起来了，刘卿臣应该是死了，他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到刘卿臣，不，是听到刘卿臣的名字，是在陈文带人屠他家那天。
那也是刘卿臣第一次以“刘先生”的身份来给他上课。
所以，刘卿臣极有可能是在那场烧了他一家的大火里同样被烧死了。
忽然，他的大脑一阵空白，沈九发狂似地把他的脑袋往石碑上撞，边撞还边在嘴里念念有词：“你还我爹命！你还我爹命！”
混沌之间，梁秋山在嘴角尝到了血的腥味，大概是脑袋已经撞破了，可他的双手被束缚着，根本毫无还击之力。
但是该他来偿命吗？现在的沈九也好，过去的陈水水也罢，为什么都觉得这一切是他造成的呢？
陈水水以前恨他，觉得是他一家导致了陈叔与她骨肉分离妻离子散，索性有陈叔后来慢慢地开解才和他之间冰释前嫌。
沈九现在恨他，觉得要不是他，他爹刘卿臣不会死，他也不用孤苦伶仃地一个人长大。怪不得之前沈九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付出当时敌对势力里内讧的代价也要与他联盟将陈镇干掉。
可是，这份责任，是应该他担的吗？又是该陈镇来担的吗？
恍惚之间，他只觉得脑袋越来越重，好像就快要昏过去了的样子。昏迷与清醒之间，他眼前浮现了往日种种，有他娘，有他爹，有儿时家里的小厮，最后久久盘旋在眼前散不开的，是一张清秀而又淡淡地永远挂着笑的苏灵珮的脸。
他终于知道沈九说的想要的是什么了，沈九想要的是他的命，那命给他好了，只要他能放苏灵珮有。
他难道就真的要这样死去了吗？他还没亲眼看到苏灵珮被安安全全地被送走呢。
可他真的好难受，脑袋上一次又一次的似泄愤般的重击让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视线已经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了，不知怎么了，他微弱地、含糊地、也是跟从内心地叫了一声“珮儿”。
突然，身后一轻，他以为是沈九打舒心了决定放开他换个方式让他死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整个人被扛了起来，耳边响起的不是沈九尖锐而又令人心烦的吼叫，而是他熟悉而又久违的一个声音。
“梁先生您也太不耐打了一点吧，我还想多装一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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珮儿：关键时刻还是得让我来做这个m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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