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家正门前访者甚众,黑衣汉子在暗处打量片刻,折返去了后门。叩门三长一短,一个青衣老仆给他开了门。
“来了。”
“是。”
老仆遥遥一指内室:“大人在会客,你去屏风后等着。”
“多谢。”
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内室点了熏香,黑衣汉子嗅不出是什么香味,坐在屏风后屏息听前头那二位讲话。
郑士谋散着野服,跪坐在一张敝旧的小几前,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吹开残沫,对面前的来客道:“钱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我这一把老骨头不说大用,细处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钱大人似是燥热,满头挂着汗珠,拿袖子擦了擦,压低了声音:“郑阁老,北边如今查得严,主顾们都有微词,您看是不是放宽些?”
内室晦暗不明,烛火在角落跳动了一下,发出刺啦的燃烧声。
钱大人目光闪烁,面上掩不住的焦急。
郑士谋叹了口气。
“谦明啊,”郑士谋叫钱大人的名字,“我还唤你一声‘谦明’,是念及我们同乡之谊,也是念你多年辛劳。少帝登极已有两年,朝中相继架空三位大员,那都是跟随先帝身负战功的封疆大吏,你没想过是为什么?”
钱谦明一愣,收敛焦色,垂首听着郑阁老说话。
“当年宦官以阿谀见宠,弄权结党,在朝中也算得是呼风唤雨,谁不赶着去巴结?可今上身边,有哪一个内宦是读过书识了字的?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况人乎。”郑士谋端起茶盏,小抿一口,不再讲话。
钱谦明沉默半晌,两手交叠,指头紧紧绞着,一滴汗珠落在脚边。
“你自己好生琢磨去吧。”郑士谋屈指叩桌,三响过后,门外进来一个玉琢似的粉衣婢子,垂眉敛目,将桌上壶盏都收了去。
这是阁老府上的送客礼。看着那婢子的背影,钱谦明长呼一口气,对郑士谋拱手拜道:“郑阁老教诲,谦明谨记,这就不叨扰了。”
内室中,唯余那无名熏香淡淡缭绕。
黑衣汉子从屏风后绕出来,跪地而拜。
“主子。”
郑士谋拢了拢衣襟,单手撑着身子,极为放松地倚着小几。
“事情如何。”
“长明府已经把人押了,正在堂审。”
“赵复可知晓此事?”
黑衣汉子递了张条子:“不知。”
“这是当夜别苑中送来的,主子请过目。”
郑士谋看过条子,递至烛火边烧了:“赵尚书白送的便宜,要回赠大礼。”
他转身对黑衣道:“锦衣卫那边给了消息吗?”
“已经传了信,只等您令下,便可施计将案子兜过去。”
郑士谋凝视着那簇跳动的火焰:“不止锦衣卫,赵尚书那处也要知会。”
黑衣迟疑:“这......”
“照我说的去办。”
“是。”
他像影子一样飘出了内室。
天色愈昏,粉衣的婢子出了庭院,停在伙房前,纤手招了招,里头跑出来一个壮实男子,一把搂住了她。
“小心肝,怎么今日来我这里做客?”
“死人,你前日跑去哪里寻欢当我不晓得,这时候还装模作样呢!”粉衣婢女扭过头去,避开他狎昵的嘴。
“你叫我留意着老爷,今日赶巧了,有大事。”她示意男人低头,附耳在他边上轻声耳语。
那男人听罢,心中暗惊,说道:“二公子怎会做出这等事。”
粉衣婢子推开他,杏眼含露,佯怒道:“你们男人色令智昏难道还少?”
那男人也顾不上哄人,摘了头巾就往后门走:“你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婢女倚在门边,眼里一片冷然,厌恶地一拂方才男人摸过的布料。
黑衣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默然半晌,讪讪道:“有劳姑娘。”
粉衣婢子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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