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瞬间，林谙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譬如那天在超市，嵇佳惠站在前方货架旁，抱着手臂望着她时的嘲讽。
譬如夏律谌第一次捡到自己时，拎着购物袋冒雨朝她冲过来的所向披靡。
又譬如好早好早以前，她骑着大狗从新来的邻居小哥哥前耀武扬威地走过，对方抬起头望向自己时，那双淡漠的眼睛。
......
她忽然觉得生活变得谜团万千，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彻底陷入了某个局里。
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你不要听嵇佳惠乱说，这个Ann指的不是霍安。”
就在林谙还沉浸在一团糟的思绪里无法自拔时，耳旁忽然传来熟悉的清冽男声。
女生扭过头，正对上夏律谌干净的一双眸子。
眼神有些局促，但很真挚。
“当年柏英华过来问我要不要给这只公仔取个名字的时候，我正好在修《星图》的游戏界面，非常忙，取的名字根本没过脑，随口就报了一个。”
男人摁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转头，用这世上最清澈的眼睛直视她，嗓音也动听的蛊惑人心，“就算我的下意识里真的指代了什么人，那这个名字代表的也不会是霍安，而是你。”
林谙机械般反驳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英文名是Emma。”
因为最喜欢的英文小说就是简·奥斯汀的《Emma》。
反正英文名么，用到的机会也不多。
而且很自由，不需要官方认证，不需要登记注册，不喜欢了再换一个就是，反正她也......
“那是你现在的名字。”
夏律谌再一次打断她的思绪，言之凿凿，“你小时候的英文名就是Ann。”
“......”
林谙沉默了。
是的。没错。她记得。
小时候，她的英文名是叫Ann没错。
还是幼儿园的老师给她取的。
那时候她家境富裕，读的是双语幼儿园，外文老师是个新西兰人，操着一口磕磕巴巴的普通话问：“林谙，你的中文名是谙，英文名也叫Ann好不好？”
小林谙无所谓地点点头。
主要是觉得写起来方便。
但是后来搬家，转学，到了新的小学英语老师问她有没有英文名时，她就改了个名字叫Rose。
因为看了部电影叫《泰坦尼克号》。
初中时又改名叫做Isabella，因为看了部电影叫《暮光之城》。
高中改名叫Emilia......总而言之，二十几年来她改了好几个英文名，就是没有再叫回小时候最初的那个Ann。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确实也不想再和幼年时期的自己有什么牵扯了。
而夏律谌的话，一秒之间，又把她代入到了十几年前的情境之中。
说不出来是痛苦无奈更多，还是怀念留恋更强。
就像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就张口问：“夏律谌，这些年，你真的对我的生活一无所知吗？”
......
夜已经很深了，像延因这样的互联网大厂，还在公司里工作的人不是没有。
但偏偏这片最公共的一楼大厅，安静的不可思议。
连一点鞋底摩擦过地面的脚步声都没有。
林谙的思绪在这一刻忽然拨开云雾见月明，变得无比清晰。
在她回答“我的英文名是Emma”的时候，夏律谌的反驳直截了当又不容置疑，仿佛早就知道她现在的英文名是什么，神情里没有半丝“哦，原来你改名字了吗”的惊讶。
当然，也可能是在和她重新相逢了之后查探了一下她的资料。
早年台湾偶像剧里的豪门霸总，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那么几个小时前，柏英华说夏律谌半年前就跟他介绍过自己的话又该怎么解释？
——“夏律谌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就在你们学校，指着公告栏上的照片说这是他女朋友。”
——“你选择了我。塑造了我。抛弃了我。”
——“这个Ann指的不是霍安。你小时候的英文名就是Ann。”
......
无数句话，无数个充满破绽的疑点，仿佛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那个答案就藏在门口。
门把手拧不开，只差一把钥匙。
那把钥匙被夏律谌牢牢攥在手里。
除非他愿意主动摊开手，否则靠林谙这样以卵击石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掰得开。
她再一次抬起头，看见男人沉默的脸。
他的面容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哪怕不说话，哪怕摆明了是在骗她，眉宇间的忧郁和长睫毛下的阴影依然能把人迷的死去活来。
因为他的忧郁从来就不中二，不油腻，反而淡淡的，内敛的，充满蛊惑力的。
能让全世界的女孩子都瞬间充满母性光辉，挥着手幅喊“谌谌妈妈爱你，搞死那个恶毒的林谙！”
林谙忽地站起身。
因为刚才蹲的太久，猛然一起身时脑供血不足而头晕眼花，摇摇晃晃差点没摔倒在地。
幸好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小夏总愧疚地垂下眼眸：“对不起林谙，我......”
“没关系，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
林谙弯弯唇，牵住他的胳膊边走边说，“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我有时候就是口无遮拦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再耗下去就赶不上飞机了，我们快走吧。”
男人顿了半秒，也弯了眉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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