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微凉。
压下心底的悸动后，肖卿然问：“你想要什么？”
“是为了陌青漓？”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音调提升。
话听到莫念耳里，就成了质问。
在撒谎和正面刚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毕竟后山禁地的事怎么也不可能圆过去了，她神情淡淡，道：“是。”
肖卿然不知道为什么难过了一下。
他甚至还不知道这叫难过，天子骄子，顺风顺水惯了，哪里受过挫？
他看着她，说：“不用偷。”
你告诉我，我会给你。
少年的神情太过坦荡和干净，卸下所谓的老成后，莫念发现，某些时候，他过分单纯。
这让一个骗子很为难啊。
她决定实话实说，改窃为借。
肖卿然不由皱了皱眉，即便这样，少年的模样还是好看得令人发指。
她对他嫌她丑释怀了一些。
彼此静默，莫念本以为不可能时，又听他说：“好。”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等把东西交给陌青漓后，了断主仆契约，回来与我...”
“与我一起照顾师傅。”肖卿然没敢看她的眼睛，也没敢把照顾说成孝敬。
莫念却没有想这些，因为她是不可能了断的，她注定是为陌青漓而来，注定陪他君临天下，甚至注定为他死去。
其他人，莫念没有办法承诺。
她沉默不语，肖卿然不再强求，只道：“总归是你的，早些晚些也没关系。”
——师傅原本准备的嫁妆，不，聘礼里最重的就是这个，等大婚之日，他一样会给她。
也不可能再给别人了。
他望着她，唇边牵起一丝少见的笑意。
师傅说，人要学会认命，他生来骄傲，区区“缘分”和“注定”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人世间，能让肖卿然点头的，只有心甘情愿。
他愿意，真的。
少年这样好说话，出乎莫念的意料。
她不知道其中内情，却发现此刻连一声谢谢都说不出口，那太轻太轻了。
她想了想，问他，第一次认真叫这少年的名字：“肖卿然，你喜欢什么？”
你喜欢的，我会尽全力拿到，来还你。
少年怔了怔，欺霜赛雪的脸上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欢喜。
似乎为了掩饰，他刻意道：“我要你，的命。”
“可以吗？”
他装腔作势去拔自己的佩剑。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莫念无奈，道：“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
“还有，你们家的东西到底藏到哪里了？”她问，这种找东西找不到的感觉，实在叫人厌烦透了。
肖卿然没有答话，只拎起她两个袖子，晃了晃，说道：“这里边可藏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吧？”
师傅说，贵重东西好比身家性命，当然要贴身藏着了。
被他说中，莫念的脸难得红了红。
开玩笑，她可是随时要跑路的人，不贴身带着多亏啊，本来就穷。
把衣袖扯回来，她笑：“怎么着？你别告诉我你的也藏在袖子里。”
少年冷哼一声。
他转过身，整个人笼罩在月色下，淡淡道：
“剑穗，玉佩，”
“早就给你了。”
所有的，都给你了。
莫念望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灵光一闪，拿出怀中被他强塞回来的剑穗，仔细在月光下琢磨，果然摸到了那缀着的寒玉上，刻着“卿然”两个小字的地方与别处不同。
她轻轻用指腹摁在刻字上，竟发现可以往下压动。
随后，整块寒玉从中间打开，内里竟是空的，里面静静放着一枚不过花椒大小的褐色药丸，一股清雅香气扑面而来。
她又摁了摁刻字，那打开的地方便天-衣-无-缝般重新合上，恍若完完整整的一块。
真是狡猾。
也真是巧夺天工。
莫念握紧剑穗，这可是个宝贝，如果不是有那层含义，她看上了的一定会抢过来。
把东西揣进怀里后，莫念不再迟疑，当下迎着夜色往山门赶去，她准备连夜下山，回国都。
离开青玉殿的时间虽然不算久，可莫念的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她不禁想，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现在又是什么光景呢？
可还安好？可有危难？
莫念不知道，所以担忧。只是让大殿下能够重新习武这件事至关重要，她不得不亲力亲为，以防一丝一毫的差错存在。
如今倒也功成身退，她行至山门，最后望了一眼第一门派。
夜色浓重，长长的石阶起伏，竟好像望不到头。
今夜，连星子都寥落。
她心里无端有些空，正准备回头时，莫念看见，从最高处的石阶凭空祭出一柄长剑，直逼她而来。
奇怪的是，这剑气毫无杀意。
凭着天阶的造诣，她轻松接下，拿近一瞧，却是十分十分的眼熟。
恰在这时，那台阶上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气质清然，身形挺拔，衣袖随风振起。说是月宫仙人也不为过。
莫念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上方却传来少年人偏清寒的声音，似命令道：“莫念，快去快回。”
她抬起头，不知道只有隔的这样远，萧卿然才敢直呼这个名字。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向微凉的手心发了汗。
“至于那柄剑，赔给你。”
肖卿然深深望了下方的女子一眼，在心底道：要平安。
嘴上却说：“问命，不必丧着张脸，用你赔她的破剑，是委屈了些。”
问命？莫念呆在原地，他竟把他形影不离的佩剑，就这么拱手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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