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了，一口咬住我掐住他下巴的手。我感到他下了死力，他的齿尖儿好像钉子，凶狠地扎进我的皮肉。
对！就这样！让我看看你的本能！让我看看你到底能爆发出什么样的力量！你能有多狠毒！什么你爱我！我爱你！都他妈放屁！操！别装了！撕开你的面具吧！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今天，就在这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的眼睛好像喷火，我的双手变成铁钳，我几乎能听见他的颌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能感受到我掌心里，他崩起的、仿佛要胀裂的喉管，我几乎能听见他从这喉管里发出一点儿咕噜咕噜好像冒泡儿的声音——人在被掐死之前喉管儿里都会发出这种声音么？
没关系，郑小恕，你别怕，你死了，我会陪着你的，我掐死你，我也不会在这世上独活——你已经让我没活路了！你知道么！你jiba知道么！来吧，来吧，已经死到临头了，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对我使出来啊！
你这种人一定有很多手段吧！难道你不会随身带着刀子么？挣起来！像狼那样，来咬破我的喉咙啊！
我看见鲜红的血，从他的齿下冒出，手背上的疼痛使我如饮琼浆。
那一刻，我觉得，我们彼此残杀，共赴黄泉，是我能想到的，解决我的爱情和仇恨的，唯一办法。
然而。
他松了口。
他收走他的利齿。他的手也从我的手上，凉沁沁地，滑落。他的整个身体都松弛下去，他的头轻轻向下仰躺在枕上，他的脸已经青白，他张着眼，痴痴望着我，那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满的一层水幕。
我仿佛是第一次这样精确地目睹，人是如何流泪的，真的是，那泪水，在眼眶里，蓄得满满，满满的了，才从眼角决堤的。当一大滴饱满的泪珠儿从他脸蛋儿上滑下，他闭上眼皮儿，安详地躺在那里，脸上浮现出一个无上幸福的笑容。
我松开了手，从他身上下来。
他这时才像忽然被释放的弹簧，身子弯成一个半圆，脸扣在床上，捂住脖子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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