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浩开门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他倚着门，一手捂着伤口，一手举着电话，用很轻但是很坚定地声音回答道：“因为我希望……你猜猜我要希望些什么呢？”
“你说啊。”沈瀚有点好奇地说。他翻开窗户，夜风像逃亡中的精灵一样涌了进来，围在他的身边低语、歌唱。他等了半晌。电话那头是开门声，是沾水的拖鞋踩过地板的吧唧声，是小狗呜呜嘤嘤的低吠声。随后又是开门声，直到最后是吹风机的咆哮声。沈瀚咬了咬牙，有点不耐烦地问道：“你咋不说了呢？”
吹风机的声音霎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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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希望你能喜欢我啊，”林明浩笑着说，“这个回答满意吗？”
沈瀚脑内快速闪过一大堆鸡零狗碎。他倒在床上，攥紧了睡衣的袖口，有些兴奋又有些尴尬地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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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能喜欢我，又没说我就得喜欢你。”林明浩不禁失笑。
沈瀚简直可以想象到林明浩嘴角狡黠地上扬，眉心一挑的得意相。
沈瀚有种当场就像挂电话的冲动。
电话那头吹风机的声音又嗡嗡嗡地响了起来。沈瀚紧紧地拴着手机，欲言又止，愣是没挂掉电话。
林明浩等了好久都不见沈瀚作何反应，这才关掉吹风机问道：“沈瀚同学，你还好吗？”
“你……去死吧。”沈瀚气不打一处来，愤然挂掉了林明浩的电话，然后马上拨陈子修的。
陈子修正站在阳台上，一手撑着栏杆。他指尖一点红光明明灭灭，火光中飘出的晦暗上浮、变淡，逐渐扩散变得稀薄，直至化在空中。他想起了什么，有点遗憾地对自己笑笑，然后抖了抖烟灰接起电话：“刚才挂电话挂的倒利索，解释一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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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瀚深吸一口气，挂了电话。
陈子修听着手机“嘟嘟”的提示音，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小子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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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修仰头看了看天空，缕缕层云遮住了月亮。月晕柔雅但黯淡，浅浅的一条钩在云间。陈子修又续了一根烟，星点火光映在玻璃门后他儿子陈与瞻的眼里。
陈与瞻看着陈子修，小声提醒道：“吸烟有害身体健康。”随后远远的又绕回了大宅深处。
陈子修瞟见了陈与瞻的背影，掐了烟熄了火，把残烟丢到了烟灰缸里。他转身，一脚踏入铺着木地板的书房，关上了门，再走进陈与瞻敲了敲他的头：“知道了。”
孩子他妈冯芷娟坐在客厅里心不在焉地看电视，手里摆弄着新买来的颜料和画笔。听见陈子修从阳台里进来了，她微笑着抬头张望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拆包装试色。
陈子修没有看她，径直走回卧房里，留下一串干脆的脚步声在整栋房子里回响。
再过了一会儿，晾好衣服的保姆过来喊陈与瞻上床睡觉，帮忙打点杂务的老夫妇也来道了晚安，当园丁使的司机却是陪进城的老乡下馆子去了。
冯芷娟躺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然后又百无聊赖地把电视关掉了。
与此同时，坐在床上的陈子修再一次拨打了那个电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前男友杨锴飞再也没有接过他的电话。或许真如杨锴飞当年所说，他不愿意再介入陈子修的新家和新生活，也不想让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名不正言不顺的继续背负爱情这种奢侈品。
不管怎样，杨锴飞确实离开了，仿佛已从人间蒸发，宛若炫目的烟火转瞬被无尽的苍穹吞没、惊鸿的嘶鸣断了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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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他和杨锴飞相遇的那个日子，他依然记得那个平凡的清晨。不过陈子修也慢慢、慢慢的习惯了。现在的他内心或许早已不是热情。每天一次的电话，每天一次的等待。就像一天的最后一项工作一样，完成了它，一天就真的结束了，余晖真的散尽，夜幕真的降临。
像在回忆，像在等待；像在期盼，也像在自省。
听着那个熟悉的铃声便会很心安，误以为他还在身边。
陈子修叹了一口气。
突然有谁接了电话，但说话的是一个苍老的女声：“阿锴死了，这个电话你不比再打了。既然九年来你一天一次风雨无阻，当初又何必听你爸妈教唆抛下我儿子。”
陈子修的脸上，震惊的神色霎时间弥漫开来。
“从你那边回来以后酗过酒坐过牢，最后抑郁症死的。死了以后也阴魂不散，整天整天一条鬼在家里晃，吓死我了，”那个女声颤抖着说道，“六年了，不必打这个电话了。阿锴他不让我接这个电话，他死了也不让我接这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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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声音比陈子修印象中杨锴飞妈妈的声音要更苍老也更喑哑，一开始有些急躁，后来慢慢地便一字一顿，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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