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天空传来蛊雕如婴儿哭声一般的尖啸,他张开眼,稚嫩的目光扫去,那些吃人的妖怪在他的目光中化为灰烬。
于是,连肆虐的雨也在那一天停下了。
他却被视为妖。
三岁那年,村子大旱,父亲绑了他,冷冰冰的长刀贴着他脖子,那一刻,他差点成祭天求雨的人畜。
幸好老人救了他。
父母将他交给了这个人,他咬他踢他打他,一双圆圆的眼睛仇恨的瞪着他,只为不离开那双狠心将他抛弃的父母。
老人搂着他说,你不是妖,你本是天上下凡接受转世渡化的仙人。
他憧憧懂懂,不得不从此跟了斩妖,除魔,救人,行善。那些勾人魂魄的孽障,吸人精血的狐妖,骗人性命的画皮,痴情的女怪,害人的男鬼,都不过是凡尘种种,统统收在宝器里,镇在灵山仙乡。
老人说是人心先有了**,才会遭这些妖魔暗算。
老人在前面一边走,口中念念有词,他提着昏黄的灯笼,在后面拉着老人的衣角一路跟随。胖胖的小手,短短的小腿,惊恐的双眼。终于,有坏心的树精伸出根茎将他绊倒,他才终于如一个孩子一样倒地大哭。老人无奈的叹气,将他抱在怀中,抹去他圆圆的脸蛋上圆圆的泪滴。
那个时候,他是如此贪婪的汲取着老人带给他的亲情,他从不会想到,有一天老人升天作了神仙,他又再次沦落成世人眼中的妖邪,而给他抹去眼泪的竟是害他的妖怪。
这蛇妖甚至还夸口永远的陪在他身边。
在他浑浑噩噩的沉思中时,妖蛇知道机会不容错过,施展起法术,一路凌云凭风,不等他表态抗议,已经强行带他回到了九华山。
在一块空地,九真放开他,长袖一甩,山头林间一座小屋拔地而起,白墙白瓦白窗棱,是一件完美的监牢。
他要将他困在那。
晌午时分,他见九真重新变作蛇,那诡异的紫色身体旁,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妖,有的半人半妖,有的已成人形。
九真把他介绍给这些妖怪:“这是我爱的人。”
妖怪们睁大了眼睛,诧异的交头接耳了一阵,统统堆起满脸的微笑,转头向凌霄示好。
凌霄不屑一顾的笑着,他既做不到对着妖怪虚以委蛇,也没有笨到相信这些妖怪的笑容下是实在的好意。
“凌霄……”九真转过头去,用撒娇的口气唤他的名字。
凌霄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叫我,若是往日我自然会收了他们,可如今,你们是主,我也不过是你的阶下囚。”
那条蛇吃了一个亏,尴尬的晃了晃尾巴,掉头向那群妖怪嘱咐着:“开春惊蛰之前,都给我老实点,别一天到晚想着打打杀杀的。若是不听话,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担待,就算是被人抓去剥皮抽筋剜骨,也是你们自作自受。”
群妖怪怪的点头称是。
而后,九真游到凌霄的身边,似乎是抚慰一样,用他三角形的头蹭磨蹭凌霄的裤脚,温柔地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怕是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陪你了,你要注意身体。若是寂寞了,那些妖怪随便给你欺负,只求你别对他们下狠手。混沌难开,野性难教,人形得来不易,勿要坏了他们的修为。”
凌霄才知,这蛇不是不懂。他求他不要伤它们性命,便是明白他对妖厌恶已久,即使如此,他却偏偏还要依仗自己的功力强留下他。
混账!
若是有剑,他恨不得将他的身斩成三段,只是手无寸铁,斗法又斗不过。
居然檐下,他咬牙低下头,默然点头。
那大蛇得到他的承诺显然满足,像一个忠实的臣子一样臣服在他脚下,双眼闭合,一动也不动了。
凌霄有些反应不过来,用手去探,才发现九真冰冷的身体慢慢僵硬而去。
他呆了一呆,不禁哑然失笑,寒冷的冬天,蛇都要冬眠。
这道行如此高的妖,竟也未能免俗?
那年冬天,天气一直冷得夸张,这高高的九华山更是冻得张不开手脚。幸好每日有小妖给凌霄送来柴草火盆,凌霄就在火盆旁边读书写字,冷的时候就念起修行的口诀,呼吸吐纳从内御寒。
那个冬天总算没有过的太痛苦。
最初的几天,他总是不愿和那些妖有太多的接触。后来彼此来往的多了,一日三餐又是它们照顾,每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对那些拖着大尾巴走来走去的妖怪也就渐渐的见怪不怪了。
初五那天,天气回冷,开始下雪。
雪大如花,一日一夜,飘飘洒洒,落在空荡荡的山上,入了眼的都是苍茫的白。
凌霄坐在门边,一人一桌一盏,点上红泥小火炉,烫了壶酒,那北风带着雪扫在脸上,半化半凝,淡淡如泪,却怎么也不觉得冷。
他一个人喝着温酒,远方的白茫茫的雪让他想到老人白色的发和白色的眉毛。小时候的新年,师傅抱着他,和其它的武当门人一起打年糕搓汤圆,他趁没人注意,一把白白的江米面全揉在大师兄的脸上。师傅大恼,恨他浪费食粮,他却乐呵呵的拍着双手,揪住师傅长长的长寿眉不肯放手,笑的一派天真。
那个时候凌霄已经偷偷发现,小孩子的笑容是最大的防卫武器。无论犯了什么错误,只有甜甜的微笑,就不会有人为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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