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馨微微楞住。
花了好大力气，才挤出一个木讷的笑容：“好事呢，我得好好想想，送你份什么礼物。”
夜看在眼里，蓦然想起一个很纠结的问题——六尾和解除契约一定要一起吗？
馨这些天处处躲着他，他一靠近，她就惊慌无比。
又过几日，仙劫来临，夜决定在结界中渡劫，避免外界干扰。馨原本是要跟去的，谁知忽然接到任务要立即出发，这是她破格晋级后的第一次任务。
这么不巧？
馨有些遗憾。
“夜，我不陪你了。若是你渡劫成功我还没有回来，记得去看礼物，我上次趁你不注意，放在结界床榻的枕头下了。”馨转身，他却一把抓住她。
她莫名其妙回头。
“我陪你去”，这四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那个……不用解除契约”，这几个字也没有出口。
夜松手，她晋级后的初次任务应当不会有危险。
至于解除契约……
她那日喝得伶仃大醉，怕是记不住的。
馨挥手，笑嘻嘻同他道别。
看着她一袭白色身影消失在眼前，夜突发奇想——若是有自己在，她兴许是有机会做到最高仙使的。
他嘴角莫名擒了一丝笑意。
夜收起思绪，渡劫开始了。
以夜的天赋和资质，加上九尾一族的秘术，最多是伤筋动骨脱层皮，不出意外，三天之内便可长出第六只尾巴。
只是夜没有想到，自己渡劫时心中竟有了杂念。
馨的任务进行得如何？回来没有？
自从上次意外，她只要出任务，他都会目不转睛盯着，哪怕他从未告诉过她。
本该三日完成的渡劫，生生被他拖到了第四日。好在夜底蕴足够，到了第四日傍晚，天劫散去，他累得精疲力尽，松口气，盼着快些长出第六条尾巴。
那丫头去了四日还未回来，夜心中稍许不安。
夜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盼来生出第六只尾巴，却等来一丝仙源抽离。
仙源抽离？他脑海里就倏然浮现一抹记忆，那日她嘻嘻一笑，“放心吧，我记住了。”
这是……解除契约？
九尾结界能阻隔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唯独契约解除无法阻断！
她同他解除契约了？！
夜心中涌起一丝恐慌，他分明从她的仙源之中感应到了一丝不妙。她本身就是花木仙，主生气，仙源为何会气若游丝？
可契约解除，他就再感应不到半分她的气息。
他没有等到第六根尾巴彻底长出，就匆匆化了人形窜出九尾狐界。而让他永生难忘的是眼前血流成河的场景。死了一片片的仙使，地仙，下仙，上仙，甚至还有灵仙！
夜浑身颤抖！
他没有等到第六只尾巴长出就强行离开，便是渡劫失败。
渡劫失败对他自身的反噬他竟然浑然不觉，只知道他根本找不到那株山茶，好似疯了一般。
“馨！”
“馨！”
哪里有人应他？
周围只有眼前这头口中滴着鲜血的魔兽，夜头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惶恐和绝望，甚至，不知道在渡劫失败的情况下，他是如何屠戮这头魔兽的。
在寻着她最后一丝元神的时候，她竟然在笑，好看得一塌糊涂。
“还好赶上了，差点就解除不了契约了，明明答应你的事，食言总是不好。”
夜接住她的元神，拥在怀中，发疯怒吼：“你是白痴吗？你不知道被魔兽吞噬要永不超生吗？”
馨也是一愣：“是吗？没人同我说过。”
夜怒目，恨不得将她扔出，怀中却似万斤沉重。
她叹道：“本来还想下辈子有机会还做仙使，兴许能聪明些做到最高仙使，唉。”
夜已经泣不成声。
只是他忘了狐狸是没有眼泪的。
有的只是泣血！
“夜，我还有句话，怕是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她声音越来越轻，他也将嘴唇咬破。
耳旁，她幽然一叹：“其实紫环幻境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你是九尾狐，那时以为你要死了，我想我是花木仙啊，说不定能救你呀，谁知道仙源一输入，就弄巧成拙缔结仙缘了。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哪，好好的一个九尾狐，怎么摊着我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主人。”
馨重重咳嗽两声，脑海之中的意识慢慢消散。
“馨……”他根本不知该说何，只觉想要说的太多，积在一起，竟然一句开不了口，只听她清浅声音道。
“你记得尝尝我酿的茶花酒。”
“还有记得我送你的礼物……”
她声音越来越微弱，他手中的身影也越见模糊。
夜双眼通红，九尾泣血，已引得三界之中雷劫异动。
“夜，忘了我这个不争气的主人吧……”她伸手，还未抚上他的脸，便消散在天地之间，留得浅到不行的茶花香气，从此，消融天地间：“明明这样好看，为什么对着我笑不出来？”
夜仰天嘶吼，红云滚滚，雷动四方，碎了一方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夜浑浑噩噩回了结界。
枕头下的手帕，叠得整整齐齐。
夜双手微颤，良久才敢去揭开最后一层，一根朴素到不行的茶花枝发簪。
“我是茶花修炼而来的花木仙”，一袭画面浮上脑海，这是她的花枝做成的。本就笨手笨脚，取花枝做这样的簪子会伤及元气，她躲在那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天，又怕被他看到，才会偷偷摸摸。
直到最后他才知晓。
……
说到此处，夜停住，杯中的馨酿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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