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可以不必这样的，原本是有机会的，她假定了无数个“如果”并深深地痛恨着把这些“如果”彻底击碎的罪魁祸首们，为什么他们最终留住了性命，继续留在这个世上贪婪地吮吸着他不会再有的希望和未来。施桉的父亲被公安机关依法逮捕刑拘，但误了他性命的，不止那个混账，还有……得让他也尝尝无望的滋味。抱着这个想法，她把姜宁乐送上了死路。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在面对姜华子时，她会觉得不安，觉得愧疚。可是，她还拼命拉着邱念一道，要追寻什么真相。真是烦人。那就彻底结束吧，让他们，自己消失。
一切尘埃落定后，彭欣然每晚入睡后，都会被拉进这个世界，这个与她身处的现实大同小异的世界。可让她不安的是，这里有本不该存在的姜华子和邱念。她的身上和周围开始不停地出现那张看着老旧的黄色纸条，上面都写着同样的问题：姜华子今天笑了吗？她先是本能地把这些字条揉碎丢弃，可是无论怎样，字条都会再次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她的周围，直到她有一次把字条偷偷放在了班上一个女生的身上……姜华子越来越多了，每次看到她，她们都在笑。
总会有个结局的，但她想，既然这个世界里有他们存在，那他呢？他会不会也出现在这里？她尝试着在这个世界里搜集一切与他相关的信息，她想走出这个校园去看看他，可是这个世界里好像没有多余的空间。女生也越来越少了，最后会变成怎么样？她也不清楚，这个小册子里装载的都是他们的记忆，小时候在院墙里互传的小纸条，还有简单地用糖纸折成的飞不上蓝天的纸飞机，她都小心翼翼地存放在这里。今天她还找到了当时交给姜宁乐的施桉的档案资料，照片中少年的笑容依旧含蓄明媚，她用指尖小心地摩挲着面前装载她所有想念和心绪的小纸片，这是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喀嚓……”身后的门传来了开关的声响。她沉默地转过身，看着面前一步步逼近的熟悉的身影，如释重负：“你来啦。”
米一和冯不闻站在原本宿舍门前的走廊上吹风，听完米一叙述的冯不闻叹了口气，把两条胳膊支在墙沿上托住了下巴，感慨道：“人无论变成什么样，都还只是人啊！逃不开这些鸡零狗碎似的七情六欲。”
米一笑了笑，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别在这儿玩深沉了，你还是活泛点儿我才能有真实感。”
冯不闻哼了一声，转过身来，疑惑道：“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彭欣然不会去把那张照片撕下来看呢，那纸页可薄的很，纸条夹在那里面，一点儿小动作可就彻底暴露了。”
“你吃那颗糖的时候就像一吞人参果的猪八戒，这两件事儿一个性质。”米一肯定道。
“……”冯不闻能感受到，他真的只是在就事论事，可好好的事儿就不能放在构建和谐社会、保留公民基本自尊心的大框架下阐述吗。
冯大爷正憋着口气，往那里顺都不舒心，也不想说话了，省得被再次以另一种尊严扫地的方式呛回来。这时米一往周遭嗅了嗅，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似的。
“怎么啦，被你家肥肠同化啦？”冯不闻赶紧顺着杆子就往上蹿，揶揄道。
“你闻到了什么味道吗，淡淡的……”
“嗯？是花香吧，我跟你说，这里头学问可多了，这……”
“汪！汪汪！汪！”
刚开始调度出老学究姿态的不闻君被这突如其来的狗吠吓得浑身一哆嗦：“你们俩父子就只会拆我的台没别的爱好了是吧？！”
米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赶紧闭嘴，并用手指点了点周遭。那些在宿舍门口像是幽灵守卫一般的姜华子们都慢慢消失了，像是被剥下了面具的傀儡玩偶，无数飘散的淡蓝色星光在这个寂静的深夜无声无息的回到了那个原本属于他们的世界。一切都回归寂静。唯有远处的楼道尽头伫立着两个紧挨着的单薄身影，冲他们微笑致意。
此时，米一和不闻手上的指环从指节处脱离，飞至半空形成了两道相互缠绕的黑色藤蔓，藤蔓间的枝节交错延伸至合二为一，最后形成一个半径足有一尺的圆环。还不及反应，圆环深处扩散而至的亮光把米一和不闻包裹其中，消失在了暗夜中。
“哔——”
肥肠眨了眨眼睛，晃了晃自己短小的身躯，像是终于摆脱束缚做回自己了一般，开始了威风凛凛的发号施令：“束佳，你把姜华子和邱念送到梦境监测入口，清除记忆后按流程走。穆邪，云栩，你们把收尾工作做好，这次梦境里有关的材料和记录全部抄送一份送回分局。另外通知冯不闻，给我那人的详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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