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水看到风筝的嘴角满是温柔。
「好暖,我想我已经看到了灿烂的春天,谢谢你。」
江流水醒来的第五天傍晚,终于能下了地,出了屋。
这地底原来自有一片洞天。
这是在地上无法看见的。从上面望下来,是层层叠叠的云雾,每每当雨水落下来的时候,那烟雾就往往变的更浓更烈。可从来没有人知道,这崖底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
江流水想到了那老汉的话——几百年来,总有那么几个好奇的人从上面下去,可这一下去,就再也没有人上来。这里住的只怕是山神吧。
那么下面究竟是如何的呢?
自上边看不到,这地底是上边窄下边宽的瓶子形。烟雾是从瓶底一个池塘蒸腾出来的,笼在半空,又像是霞又像是云。所以,上边看不到下边,下边也见不到上边。
风筝的小屋是在池边不远处,四周环绕着无数的雪白的梨花,间或的几声猿啼从梨树间传来,颇有几份神秘。
风筝原本是坐在水边的,背对他,悠悠闲闲的拨弄着水。靡靡的水气抚过江流水的面庞,他便忽然的看到风筝动了动,嗓音淡然:「能下地了?」
「嗯。」
有了江流水的回答,风筝很轻松的辨别出江流水的位置,回转过头来。站起身,小步的向江流水走来,伸出手,摸索了一下。江流水立刻会意,攥住了风筝的手。却不想,反被他一抄,扶住了身体:「身体不好的话,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
江流水顿时哭笑不得:「我身体壮的跟头牛一样,不信你……」想说「看」,但话在口里滴溜溜的一转,又咽了回去,只好岔开。
风筝知道,可他不说破,只了然的笑了笑。这一笑风也淡淡,水也淡淡,云也淡淡。
江流水立刻看傻了眼。
「风筝,你笑起来真是太可爱了。」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犯贫。」
「我?我才十七。」江流水看看眼前怎么看也比自己小上一两岁的风筝,颇感得意,「真想要个和你一样笑起来好可爱的弟弟。」
风筝又笑了一笑。
江流水又变的沉默了,抬头看看云雾缭绕的山谷,问出了几天来一直缠绕在自己心头的问题,「风筝,这里有出口么?」
「出口?那是什么东西?」风筝默念着。
「就是离开这里,到外面去,到大千世界去的路啊!」江流水满心期待的看风筝。
被看的毫无感觉,自顾的偏过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望向苍天。
「出口?」许久,陷入沉思的人自言自语,「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找一个出口,可是一直都找不到。」
江流水胸口一紧。
「你不开心?」风筝问。
被问的人叹了口气:「我是有点不开心。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看了一眼眼前瘦小孱弱的身体、清淡的五官,忽然一种戏谬涌上心头:「我想你做我的弟弟。」
「这个,不大可能。」
「为什么?」
「我好像二十五了吧……」想都没想,风筝接口回答。
「怎么可能?你那么瘦瘦小小的!怎么可能会有二十五?!」
「我很老么?」风筝呆了呆。
「也……也不是啦。」流水搔搔自己的头发。
「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了?回小屋吧。」
风筝才走了三步,江流水倏忽用力抓住风筝的手。
「怎么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望定那双无神的黑眼,似乎要透过那不能见物的瞳孔望进他的心里,「既然你失去了记忆,又怎么会记得你的年龄?」
风筝一愣,半开的嘴唇开始颤抖。
是啊。我是失去了记忆,所以我又怎么能记得我的年龄呢?
「你说啊!」
「我……我……我……」
风筝无从开口。
江流水叹了口气,有些心痛。轻轻抚上他的眉心。
「你不要皱眉了。」
「你……」
「你皱眉的样子看起来很苦。若是真想不起来,也就算了。」
那一刻的气氛真的是太好了,水气熏的人如痴如醉。风筝的右手,就,覆上了江流水的左手。风吹动他未束的头发,粘在他的嘴角。
江流水感觉到风筝的拇指、食指、中指长着厚厚的茧子,握住自己手掌时,很粗糙。
那是长期劳累的结果。
便想到这几天来,他吃的东西只有一味梨子。又想到风筝满身的病容,细细瘦瘦,连脸色也是白里带着灰黄色。如今才被人醍醐灌顶,风筝之所以会一身的病态,只怕是长期只吃一味梨子的结果吧。
他看不见。——江流水心中不无酸楚的想——看不见,很多事情做起来比平常人难太多。
不能不心疼他。
这边,江流水的同情怜惜如潮水汹涌;那边,风筝却开始煞风景的咯咯笑。
「喂—」
「你的手是暖的。」风筝笑。
「废话。不暖的是死人。」
风筝也不争辩,笑眯眯回头进了小屋,留下江流水一个人转不过情况的发呆。
明明刚才还在郁闷的要死啊,怎么这会儿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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