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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娣做了一个梦。
许佳还活着的时候，许严也还勤勤恳恳地当水电工，许昀从学校放学回来了，自己手里拿了一根棒棒糖在贪婪地吃着，开心地打量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妈妈炖了鸡汤，等爸爸下班回来吃饭。许昀考试拿了双百分，向妈妈邀功，妈妈把他的脸捧起来，深深地埋下去，亲了一口。许昀不好意思起来，妈妈却说：“我的小宝贝，昀昀真厉害！”
许娣咯咯咯地看得直笑，也不知道傻乐什么，但是就乐。她看着许昀，看着许佳，心里却门儿清。
她嘴里包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笑，咯吱咯吱，好像是讽刺的隐喻。
妈妈和许昀沉浸在快乐团圆的氛围之中，慢慢转过了头，看向她问：“妹妹你说什么？”
呵。
许娣笑得好似咳嗽。或者真的她确实是咳嗽了一声而不是在笑。
她感受到自己的嘴角被拉扯，说：“他不是我哥哥，他不是。”
一席话惊得她从睡梦之中醒过来。
病房之中挤满了人，眼前略过的一张张脸，都好似不认得。
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那句好似并不是的梦语结结实实，实实在在存在过。
它被说出了口。
许昀，帅珍，许望和许梦，甚至韩雪杉都挤在了这狭小的病房之中。真真算是难得。她还未张口，帅珍立刻说：“你醒了？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许昀的目光看了过来，许娣看到了他的脸，慌张之中，医生已经进来，尾随着三五名护士。众人被挤到一边，许娣默默垂下了眼，不知道为什么，她反倒不太能直视许昀那一双眼。他坦坦荡荡，反而是她狷介难捱。
待医生检查过后，单单对着韩雪杉汇报，没有大碍，继续观察便好。
许昀的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她。
她都知道，她能感受到，但是一抬起了头，轻轻触到，就被憷开了。
许昀单单是在眼前，她就难受难忍得不得了。
她知道自己的这种尴尬不自然来自于哪儿。她知道一切，但是他是无辜的。她甚至都有点好奇，莫名其妙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不知道许昀也知道了那个秘密会怎么样？
这样想着，嘴角就泛起了一个古怪又畸形的笑。
韩雪杉无声息地打量着他们兄妹二人，随后轻轻咳嗽一声，正打算说话，许望却抢先了一步：“小妹你怎么回事？平白无故在街上晕倒？是不是没吃午饭，你这样可不行。你们年轻人不要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体，幸亏是倒在你韩叔叔家门口，你说如果是换了个地方，遇见坏人可怎么办？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啧啧啧，你男朋友也是，怎么不和你一起？这我得说说你男友的不是，对你太不负责了！你们打算结婚吧，小帅你看看你，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我宝贝侄女儿交你手上？”
一番话说得洋洋得意又炫耀浮夸，韩雪杉却另开口了：“昀昀你留下来和小妹谈谈。”
奇了怪了，话毕，所有人都鱼贯而出。
无论何时何地，他才是那个真正掌握全局的人。
许望也跟着出去了。
他满怀开心，倒不是因为又找到机会可向韩雪杉表白邀功，而是看到韩雪杉如今对许昀许娣兄妹的那态度……就越发掩饰不住那忍也忍不住的笑意。甚至站在他身边都可留意到他因为太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狂喜而颤抖的身体。
过分沉溺于自己的快乐，却独独没留意到韩雪杉藏在眼底的神色。
许昀自从上次一别，如今再见许娣，已是两眼相望，寡言少语。
终于还是他先打破了尴尬问许娣感觉怎么样？
许娣答还不错。
他问怎么会病了也没看医生。要多留心身体。
她答谢谢关心，不是大问题。
寥寥数语。便再也找不到任何话可说。也不知是何时达成的默契，仅谈无关痛痒的只字片语，不提爱、痛、仇、苦、恨。
窗外是秋高气爽的碧空辽阔，万里无云，独独明烈灿阳将世间景致照得明晃晃，冰冰凉。
许昀站起来最后说：“好吧，你多休息，我再来看你。”
许娣冷哼了一声，并不大声，许昀大概没听到。她觉得这样的对话和见面实在是没意思透了，自己无论回答什么都是一种讽刺。一种对自己的讽刺。她不明白这寒暄客套的意义。
许昀站在了门前，慢慢转过了身，以一个正式离开的姿态，她知道他要走了，他打算告别。一阵突如其来强烈的想哭的冲动，她没忍住，在慌忙捂住脸之前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她也没打算忍似得，双手胡乱地擦着泪，她就那样被许昀看着。
短暂地抽泣之后，果决地抹干了泪，没事一般说：“好。你走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没在意被许昀看到了会有多尴尬。但是哭出来之后感觉轻松多了。
许昀站在原地没动。
她甚至有点催促许昀道：“我没事儿，你走啊。”
许昀犹豫片刻，毅然推开门走了。
韩雪杉第一个注意到他，看着他走出来便赶紧迎上去问：“怎么样了？聊了些什么？”
许昀答：“没什么，挺好的。”
所有人似乎都为得到这个答案而欣慰，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我就说嘛，肯定没什么大毛病，这下好了，好好调整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这也是大好事。”许望大大咧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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