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营二连的连长海平心虚地站在顾骥遥面前。顾骥遥突袭他们连，来了一个紧急集合。在册124人，实际集合起来的，包托他在内在107个。报完数，顾骥遥微皱着眉头：“怎么少这么多？”
“之前开掉了几个新兵，没来得及报上去，还有几个人请假了。”
“嗯，没事，我就例行检查一下。”顾骥遥波澜不惊地拍拍他的肩，“报开除的人赶紧报上来，该销销，该加加。”
“是，团座。”
“散了吧。”顾骥遥笑了笑，转身离开二连的营地。
何长生低声：“这种吃空晌的……”
“我知道，我只是先摸个底。好歹我也是坐在上头的，下边是些什么样的，我要心里先有个数才行。”顾骥遥面无表情地盘算着怎么对付手底下这些经验老倒的兵油子。
陶纾坐在屋子里翻看《周易》。那些乾呀坤的，拆开来全都认得。合在一起，晦涩难懂，直教人眼皮打架。喝了口茶水提神，双眼便被放在茶几上的玫瑰夺去了视线。
想必荣城的花店本也不多，这花跟姑姑的一模一样。顾骥遥还真是依葫芦画了个瓢出来。明知道两人是不能走感情线的，但是花嘛，看着总是叫人开心的。想当初念大学的时候都没这待遇。曾经有一次接到过一束，到手还在懵逼状态的时候，花店便来人迅速收回说是送错了。为此，寝室里的死党们为此狠狠笑话了她一阵子。也不知道这几个死党现在什么状况，如果让他们看到顾骥遥和这花，肯定得嫉妒死。
陶纾瘪着嘴，暗地里自我陶醉了一番。不过，这才1936年，不知道他们的爷爷奶奶出生了没。
有时候发现自己有可以炫耀的东西，却没有炫耀的对象，也好无聊啊。她捧着下巴坐在下沙发对着玫瑰发呆。
顾骥遥敲了敲门，推门进来。陶纾立即起身相迎。接过他下的军装挂起来，“吃过饭没？”
“吃过了。”顾骥遥解了领口的扣子喘了口气。陶纾挂好衣服，转身看着摆在茶几上的玫瑰，“下次就别破费了，修齐和姑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顾骥遥没答，盯着桌上的《周易》，“打算以后去算命吗？”
陶纾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以你的人脉关系，找人困难吗？”
“你想找谁？”顾骥遥表情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个咯噔。怕她若是开口让他帮着找裴亚樵，那到底是拒绝还是不拒绝？
“一个叫陆离的人，大约四十几岁，是个跑江湖的。算命看风水听说是颇有一手。”陶纾合上茶几上的《周易》。
顾骥遥咦了一声轻笑，“难道真打算拜师学算命？”
陶纾摸着手腕上的镯子，“之前听计英说他道行深，法事什么的做得好。我……想给爹娘做场法事。”
“法事不是请些和尚道士都可以？”顾骥遥有些讶异。他本就不信这些东西，陶纾还要特意去找一个跑江湖的。
“嗯，也不是。你随意。得空就帮忙找找吧，没空就算了。”陶纾有几分悻悻。特意去找个算命的，编什么借口都是奇怪的。总不能说是找陆离回来给她和康婉如换魂儿吧。
顾骥遥见识过她在桐楼寨神神叼叼的样子，只道是她比较信这些套路。点点头，“我回头让人帮忙打听打听吧。”
“谢谢！”陶纾松了口气。
顾骥遥想说不必这么客气，转头又想，两人不过是搭台唱戏罢了。她要谢就让她谢吧，自己也受得起。独自想了会儿，心情又有些糟糕。陶纾倒是没看到他有什么，拿着之前跟顾夫人和姑姑一起上街买的礼帽给他：“虽然不是德国货，不过我看材质也不错，要试试吗？”
顾骥遥接过帽子看了看，黑色绅士礼帽，材料手感是不错。他戴在头上试了试，大小也合适。转头问陶纾：“怎么样？”
陶纾眼前一亮。早知道顾骥遥的脸带什么帽子应该是都不差的，果不其然。他平时是一副相貌堂堂，气质威武的军人坐派，带英式礼帽带上，军人气质掩住了四五分，露出几分名流绅士的气度。举手投足，风度翩翩。都说穿衣的境界有人是衣穿人，有人人穿衣。顾骥遥无疑是这后者。
“怎么了？”顾骥遥见陶纾两眼发直，自己对着镜子看了看，虽然没有配上礼帽穿戴有些怪异，但也并无不妥。
“哦哦，没什么。”陶纾摸摸嘴角，还好口水没流出来，“还不错，看来我挑东西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顾骥遥摘下礼帽放到一边。陶纾又拿出顾惠清送的翡翠耳钉：“姑姑送了我一对耳钉。她可真是大方，我只说这个好看，她立即取下来送我了。你觉得我回送她一点什么东西比较好？”
“姑姑本来就喜欢送人东西，这用太介意。如果想送……，不如送云骐些什么吧。”顾骥遥看着那对耳钉，虽然他不懂这些东西，倒是觉得若是陶纾戴上，跟姑姑比又是另一番意趣，倒也相称。
“嗯，有道理。”陶纾立即点头，“云骐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不清楚。”顾骥遥老老实实做答。
“你是怎么当人表哥的，连表弟的生辰也不记得？”陶纾的脸上浮起几分鄙夷。
“姑姑嫁人、云骐出生，包括姑父去世我都不在家……”顾骥遥辩解，说着说着到最后“我都不在家”那里声音变小了。错过一些事，然后错过很多事，这好像并不值得炫耀。他说完不再开口。陶纾倒也心领神会，其实她何尝不这样想。撞见一个人，撞见很多事。所做所为，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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