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半个小时了，许薇皱眉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李悦陈还没回来，感叹着现在的孩子真没有时间观念的时候，一个清洁阿姨提着工具走来和吧台旁空闲的服务员说起方才在洗手间碰到几个女学生的事情，最后以一句匪夷所思的“现在孩子的胡闹真是过分啊”结束了谈话。
在大堂旁的洗手间里的门口放着的正在打扫暂停使用的黄色警示牌倒在了一旁，地面是刚被拖过的痕迹，洗手台上放着一个沾着几根长发的胶带，再走几步就看到了整个空间，只有最后一个隔间的门从里锁上，许薇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里面么？”
没人回答。
许薇有一种直觉，在这个小小的隔间里面呆着那个她要找的人，“李悦陈，是你在里面么？”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里面发出一声轻轻地显得有些吃力地回应，“嗯。”
“你现在能出来么？”
又等了一会儿后，许薇感觉里面的动静大了一些，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细缝，然后慢慢地往后方敞开，许薇先是看到李悦陈湿漉漉的头发，凌乱的衣裳，目光往下时，是一双被透明胶带层层裹在一起的手。
许薇一时无法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语言。
“……对不起。”李悦陈低着头，然后把双手微微抬高一些，“能麻烦帮我解开这个么？”
对于眼前这一幕，许薇有些难以置信。
“是谁做的？”
李悦陈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许薇解着胶带。
许薇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是你的同学？”
无声等于承认。
“这是她们第一次这么做吗？”许薇往前踏了一步，双手捧起李悦陈的脸，上面留有胶带封住嘴巴的红色痕迹，“有人知道么？”
李悦陈避开了许薇的眼神。
“……家人呢，知道吗？”
双手得到自由的李悦陈在自己的脖子上面挠了几下，“我不知道。”
从包里拿出湿巾，许薇轻轻擦掉李悦陈唇边脱皮后残留的血渍，“我带你去医院。”
李悦陈双手握住许薇的手，“可以不要去吗？”
“被欺负了之后不能一直忍耐，”许薇对于逆来顺受的李悦陈颇为不解，“还有，刚刚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我不知道]，你爸妈是你的监护人，遇到这种事情他们理该来保护你，难道你没和他们说过你在学校地情况吗？在学校里——”
许薇发现手里的触感有些不同，只见少女的双手里面紧握着一块手帕。
李悦陈只是低声重复地问，“可不可以不去医院？”
许薇看着眼前的李悦陈，狼狈而又低微，她的手拂过少女的眼角最后停在她的耳边，取下上面的一小块透明胶。
……
带着李悦陈去附近的商铺买了一件长裙换上后，许薇打了个电话回公司，她今天其实很忙，明天早晨更是要出差，时间于她来讲，堪比金钱。
等李悦陈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后，打完电话跟着上车的许薇再次确认，“如果你确定不去医院，我就送你回家了。”
李悦陈没有异议，还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许薇没忍住，伸手揉了揉李悦陈的头发，在调整后视镜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双眼，忍不住自嘲一笑，长大之后的人啊，怕麻烦的姿态都是冠冕堂皇。
同事微信上提醒许薇，今天有一个重要客户莅临总部，公司上层特意点名许薇到场并且领导刚还来了一趟办公室。
许薇发了一条语音，结尾是[谢谢小哥哥]，虽然她口中的小哥哥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妻管严，有时候许薇都觉得自己的话假的不行，但是有人偏偏就吃这套，喜滋滋地和四周的人炫耀。
小跑里面放起了快节奏的英文单曲。
红灯的时候，许薇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悦陈，她靠着车窗睡着了，眉头紧皱，一只手在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脖子。
过了路口之后，许薇在路旁停下车子，副驾驶座上的人惊醒了过来，然后迅速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透过落下的车窗，许薇看见李悦陈找到一处草丛便不停地呕吐，直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才立起了身体。跟过来等了一会儿后，许薇把水瓶递给她，在李悦陈喝水的间隙，她查看起李悦陈的脖子，在两边耳下一直到肩膀处，还有额外上被刘海盖住的皮肤，起了一大片的红疹。
最后，许薇还是掉转方向把喝完水又吐了一地的李悦陈送去了医院。
医生诊断是过敏导致的，开了两瓶点滴，许薇没有时间再陪着李悦陈，将人送到护士站后，匆匆留下叮嘱，“结束了就在这里等，我来接你。”
李悦陈的胸口还在泛着恶心，说不出多余的话，在挂点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家里的鱼。她无论投掷多少食物，小鱼好像都能吃光，这几天她不在家，不知道它会不会饿坏了。
有一个小男孩和母亲坐在了李悦陈的旁边，他的眼角还挂着泪水，母亲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视频，接着就从里面传出小猪佩奇的声音，小男孩吸了吸鼻子，认真地看起了动画。
在换第二瓶点滴的时候，小男孩靠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还放着视频的手机从他的手里滑落，李悦陈伸出手恰好接住了，还给了孩子的母亲。
孩子的母亲道谢的声音放轻了许多，“谢谢你啊，小姑娘。”
李悦陈也跟着轻轻的说，“不客气。”
挂完点滴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李悦陈走在医院里的时候，阳光从走廊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走过的路上，忽然她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才发现自己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一个人在医院绿化区的长椅上坐了一个下午，直到旁边的路灯在完全变黑之后亮了起来，李悦陈站了起来，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斜对面是繁华的十字路口，立交桥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再远一点是巨大的LED大屏，这些对于李悦陈来讲都是陌生的。
她站在医院的出口踌躇不前。
“小悦。”有人认出了她，来到李悦陈的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夜晚的温度跟着降了一些，李悦陈身体微微颤抖，转过头看着走来的人，连着声音也有些发抖，“许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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