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打工的超市往北走过两条长街,下个大斜坡再拐个弯儿就是我家所在的片区。我从小在这里野大,普通人家的喜怒哀乐家长里短每天都会在这里上演,不说人生百态吧,五十态总有了。
刚跨进楼道口,楼梯拐角阴影里蜷着的小黄狗立马警惕地竖起耳朵,一骨碌爬起来从我背后蹿回楼道口的垃圾堆里,狗爪子敲在地上发出“扣扣扣”的声响。
这野狗在这儿守着这个垃圾堆已经挺久了,跟谁都混不熟,今天不知道是又跟谁打架了,浑身滚的灰不溜秋,屁股后边儿毛掉了一大块,就剩一丝儿跟屁股肉连着。最近入秋了,晚上有点儿凉,这狗刚刚大概是在楼道里躲风,被我给吓跑了。
小样儿,又凶又怂。
上楼掏钥匙开门。
一进屋我就看见饭桌上摆着一沓钱,看着挺厚,其实不多,大部分是一块两块的零钱,下面压着一张满是脏污的纸,上面全是用铅笔写满的音符。那是张二胡谱,名字根本看不清,好像是什么关什么月。
我爸回来过。
钱是我爸拉二胡赚的,不多,有时候是十几块,有时候是几十块。他不肯告诉我他到底在北京的什么地方卖艺,我一直觉得有这手艺不如找个正经工作,这么一天几块钱的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二胡谱也是我爸写的,我爷爷去世以后,他就一直在写这首曲子,像是要跟谁证明什么一样,近乎疯魔。他大概知道我不待见他,所以都挑我不在的时候回来。
我把钱收进衣柜里,乐谱随手团吧团吧从窗户直接扔进了楼下的垃圾堆。今天被蒋姐叫到仓库去搬了一晚上方便面,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汗和灰尘,我抬手脱了衣服准备洗个澡。看着镜子里满身的伤,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这些伤痕的始作俑者和他身上的烟草味儿。淤青的地方总是会有股灼热感,贺天的手掌带着凉意,贴在腰上的触感回想起来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栗。
很舒服。
想到这里我猛地摇头,低头用凉水狠狠洗了把脸。
莫关山,你有病吧。
洗完澡我看了看手机,11点。楼下垃圾堆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只小黄狗还在找东西吃。我站在窗边借着路灯看了一会儿,转身拉过床上的背包,把三明治拿了出来。
“过来。”我穿着拖鞋蹲在楼道口对着垃圾堆里掏来掏去的小脏狗吹了声口哨。
那狗听到声音猛地抬头,一脸警惕地盯着我。我把三明治里的火腿片挑出来朝它递了递。这傻狗看了看我手里的火腿,又低头在地上闻了闻。
“啧,过来。”我往前挪了挪。它随着我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了攻击的姿态,龇着牙用绿眼睛斜睨着我。
我有点不耐烦:“吃不吃?倒霉玩意儿。我还会骗你还是怎么的?”
这傻狗,僵持了半天,最后我决定把火腿片留在楼道口,爱吃不吃。
“野狗果然就只会跟野狗在一块儿玩儿。”
爷爷果然是老人精,我现在觉得他说的话真是越来越有道理了。你可能会忘记那些跟你处得好的人,但是那些跟你对着干的人你会记得他一辈子。这不,这欠揍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袁飞。他站在我跟傻狗中间,离着两三步的距离,脚上还穿着那双万年不换的红色阿迪达斯运动鞋。
我扭头盯着他站起来,顺手把火腿片朝垃圾堆一扔,傻狗跳起来叼住几下咽了下去。
“你来干什么?”
袁飞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一定有事儿。
“听说你最近很缺钱?你那个拉二胡的老爸去哪儿了,他养不活你了?”
“你大半夜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吠给我听的吧?”
“蛇立要见你。”
果然是蛇立。
我看着他笑了笑:“家养的就是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他咬牙切齿,脚步挪了挪看样子是想动手,又忍住了。一旁的小脏狗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威胁声,不知道是为了护着他的垃圾堆还是怎么。
“别他妈不识好歹!”
再听他吠一会儿我就要吐了,没理他转身走进楼道。
“喂红毛,听说你因为手续不全一直退不了学?”我停住了脚步,“我这儿有个救你于水火的活儿,干不干?”
袁飞知道我家在哪儿,知道我爸拉二胡,知道我想退学。他知道是因为蛇立知道,蛇立在警告我,我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不是个好消息,蛇立要逼我主动去找他,为什么他现在才又想起来要找我,报那一拳之仇吗?他给我的那把枪,现在还放在我衣柜最里面的角落。
不管怎么样,袁飞说的退学的事儿,的确很吸引我。
周六全天上班,我起了个大早。
午休的时候我蹲在超市门口吃早上卖剩下的三明治,跟冬天校门口穿着军大衣卖烤红薯的大爷似的。我原本是打算到后巷去吃的,只是那里离垃圾站太近,那味儿实在是不下饭。
我三两口把剩下的塞进嘴里,把包装袋儿捏成一团,撑着膝盖站起来,准备回去上班。肩胛骨上的淤青好得太慢,稍微用力都疼的我直咧嘴。
我看了一眼路边的垃圾桶,顺手把包装袋儿投了进去。
“准头不错,球赛的时候也这么投就更好了。”
我就不明白了,这马都能跑死的北京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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