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顾纪安迎娶高氏是郑王保的媒，先帝赐的婚。顾纪安在入朝后不久，便用祖父保留下的高祖之传位圣旨给秦肃递了投名状。顾纪安从始至终都是秦肃的人，那时他与高氏的婚事，秦肃作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是无法插手的。
秦肃十四岁时便被先帝遣送回了封地，无诏不得回京。他在封地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此后他本人只在封地待了半年左右，留下了陈镇江从暗卫里训练多年的替身，便冒着风险回了京城。秦肃为了着手京城外练兵之事，素日里还需避人耳目，陈镇江众所周知的是秦肃的心腹，故而许多事都不好出面，反而徐年来去比较自由，那时段家的事便是徐年全权负责的。
徐年沉默了片刻才道：“段家与顾家没有婚书，顾纪安中了状元后，尚未从京城回来，顾家便着急操办婚事。那时顾纪安被在困在江南的先帝召见，只在石江城待三日便一直跟随先帝身侧。是以，迎亲的人是顾家的一个族弟，两家的婚书……顾家说待到顾纪安回乡祭祖再补办。”
秦肃道：“段棠的父兄竟是答应了？”
徐年低声道：“那时顾纪安中了状元还点了翰林，两家又定了亲，顾家大张旗鼓的迎娶了段小姐，整座石江城的人都知道，段家父子也不曾想到，如此这般了顾家还能反悔，也许终究是少了些见识。属下以为……那时顾家怕也不是为了后来能悔婚，只是时间仓促，一切从简。只是后来，顾家主母到了京城，顾纪安得了先帝的宠信，官又越来越大，顾家这才又改了主意。”
秦肃沉默了片刻：“顾段两家确实曾有事实婚事！难道那些人就一点都不顾忌吗？”
陈镇江与徐年对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说了。郑王保媒，先帝赐婚，下面办事的人，便是知道顾纪安在石江城大张旗鼓成了亲。一没婚书，二新郎也不曾去亲自迎娶，三也不会有人给段家作证。便是说顾纪安大张旗鼓迎娶了一个妾室也是可以的。何况，这婚事是皇家促成的，金口玉言皇帝下了旨意，那么高氏就是顾家的主母，只要高家没有意见。
高家也不会告，高小姐进了门，便是顾家唯一的奶奶，前面的婚事顾家都没有承认过，她有什么好介意的？那段棠本就在顾家不如一个丫鬟，顾纪安也不曾把她放在心上，她一个高门小姐，有强势的娘家，何必和那么个连下人都不如的人计较？若她要费心挤兑，也不如把心思用在顾纪安另一个有名有姓又是表妹的妾室身上。
秦肃闭目靠着在座椅上，感觉自己胸口宛若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圈，闷疼闷疼，呼吸间都带着窒息的疼痛。许久许久，他缓缓睁开眼眸，看了会徐年、陈镇江，长出了一口气，才找到说话的力气：“朕当年让你去查，段棠在顾家情形如何，你是如何答复的？”
徐年轻声道：“段家小姐被送到乡下庄子安置了起来，看情形非但不曾受顾纪安娶亲的影响，反而安逸自得。”
秦肃低声道：“那她以前在顾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便是夫君迎娶她人，自己被放逐乡间，她还觉得日子好过了？”
徐年上前一步正欲答话，却被陈镇江抢先了一步道：“皇上，内宅之中的事，一般都是传不出去的，便是我们的耳目再厉害，可顾家治家严谨，顾老夫人颇有手腕，当初打听着，段小姐在内宅虽是不被顾老夫人所喜，可是也是内宅里的少奶奶，晨昏定省都是伺候在老夫人身侧的，谁家不是这般？”
秦肃不想与徐年、陈镇江再争辩这些无谓的事了，日子已经过了那么久，便是再追悔莫及又能如何？秦肃还记得顾纪安娶亲的那日，自己因夜入郑王府被人发现受了伤，被困在城门处。那日也是段棠的车将他带出城门的。其实遇见段棠时，真的只是巧合，他也并没有第一眼就认出来，两个人自儿时相见后再也没有真正的见过，不过她却让他有种熟悉感。这些年来虽然他时常让下面的人照顾她，可是他却从未亲自去看过她。
那时，在石江城里被她救下时，两个人都年纪还小。在庄子里相处过几日的，那时他只记得她是个极温和爱笑的人，心地也善良，和她相处也是极舒服。可两个人都是极知礼的人，几乎没有过多的交集，可只要她在身侧坐下，哪怕只是问一些琐碎的日常，他便会不自主的身心放松。
后来，当他有余力去找她和照顾她的时候，便得知她已嫁给了顾纪安。那时，他觉得如此也好，那个好歹是当朝状元，年轻前途不可限量，总比跟着他这个朝不保夕的人要强。
那时，他们坐在车里，明明是他威胁了她，可她却也不见多紧张，可她总是双眉紧蹙，再也不如那时爱笑，后来秦肃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便认出来她来。他本是想问她这些年如何，过得好不好。甚至想对她说：顾纪安娶妻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他将来把皇位夺回来，她依旧是顾家唯一的夫人。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他知道她没有认出来他，或者是她根本不记得人生中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他忍住想要相认的冲动，给她留下了贴身的玉佩，并让她有事去求助顾纪安。如果顾纪安能看见她拿着玉佩，定然不敢亏待她。可下午见到她那般卑微的生活在顾家，顾纪安又是一无所知的样子，怕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没有用过那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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