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自理吗？”
“能自理。你能想到的他基本都会，就不怎么认识路，出门需要有人带着。”
“不吵吧？”
“不吵，很听话，很多事情提醒一次他就不会再犯了。”
“爱哭吗？”
“有时候会哭，但不是那种吵闹的哭，就，抹抹眼泪。”
“他平常，会自己打发时间吗？”
“这倒是会，他自己也能老实看动画片，就是……有人陪会更高兴。”
“唔。”问清了情况，贺天含混不清地应一声，垂下眼喝了口咖啡。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眉头微蹙着，似乎在重新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对面花白头发的削瘦男人看出他神情中的犹豫，急切的视线里渐渐露出一丝消沉。
“贺先生如果觉得不妥，那这事儿就罢了，我再……”说着，男人迟缓地站起身，似乎是要走了。贺天用力拧起眉，手指在桌上重重一点，道：“没说不妥，只是需要再考虑一下。”他烦躁地从西装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到嘴里，正想点火时又想起这是在咖啡厅，只得“啧”一声作罢：“莫先生……”他揉揉眉心，不解地问：“你为什么突然要把儿子丢给别人？”
那位满面愁容的莫先生低着头，垂着眼帘，长长地叹一口气，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
“……贺先生，我就实话说了吧。你应该也知道，我家孩子车祸伤得不轻，智力受了影响，腿脚也不大好。这么多年……五年了，我爱人辞职在家照顾他、带他复健，没日没夜的，她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上个月甚至晕倒了两次……我本来想着，要不餐馆那边招个厨师代替我，也就是钱少挣点儿……没想到，上个星期，我查出了胃癌。”
说到这里，莫先生抬起干瘪的眼帘，朝他苦笑了一下。两条深深的法令纹从瘦薄鼻翼爬到嘴角两旁，看上去更显憔悴：“我爱人坚持让我治疗，可我若是住院，她必定要来陪护。到那时候，我儿子怎么办？他智力只有六岁，又是个Omega……当年他刚分化没多久就出了车祸，之后的**期也一直在用抑制剂……医生跟我说，他要是再不正常**，激素水平就要紊乱了……我也是没办法，真的……”
宽大削瘦的手捂住脸，一串泪珠从下巴边滴下来，这个奔波而艰辛的父亲终于露出了崩溃的模样。贺天有些尴尬地撇开脸，烦乱地看向外面热闹的街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他揉揉眉心，斟酌着道：“莫先生，我想你也知道我的目的——我不是慈善家。我是需要一个老实听话的Omega，但绝对不是把他娶回家好好相处的，你明白吗？”
吸吸鼻子，莫先生整理一下情绪，郑重地抬起眼帘望着他：“我明白的。”
“他只是一个挡箭牌而已，我可能都不会理他——甚至，我家里人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严格说起来，他会像一只宠物那样，好吃好喝，偶尔出去放放风，其他的就没了。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听了这话，莫先生迟疑地看着他，缓缓问道：“你家里人……会伤害他吗？”
“伤害？”贺天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会，他们还不至于为难个傻子。”
“那……他们是会经常发脾气吗？”
“发脾气？”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贺天稍一思忖便明白了：“哦，我是自己住的，我家人住在老宅。他们想我娶一个门当户对的Omega，所以我若是把你儿子带回去的话，他们也许突然造访，抖一下威风之类……不过没关系，”贺天瞟一眼窗外的行人，面色冷下来：“他们不会占到便宜的。”
稍稍放心了些，莫先生踌躇一下，又问：“那……贺先生，你那儿有人可以照顾我儿子吗？”
“我可以请一个保姆。”贺天干净利落地表示道：“保姆我是请得起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那，如果我儿子**了，他现在也不能再用抑制剂，你准备怎么办？”
“你希望我怎么办？”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这个消瘦的中年Alpha，贺天把问题原模原样地抛了回去。莫先生垂下眼，挣扎地思索半晌，叹息道：“我当然是希望，有个人能真正地接纳他、对他好，可我也知道我家孩子的条件……贺先生，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希望你能标记他，不论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直接标记也行，注射标记也好，只要能让他不那么痛苦。”他为难地绷着唇，不由自主地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我跟他妈妈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如果之后我的病治好了，我会立刻把他接回来，不叨扰您……但是如果，如果我没治好，我希望，我希望……”
“一个人我还是养得起的。”也许是不想看见这个中年人的眼泪，贺天撇开脸，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也不是那种利用完就扔的人。莫先生，你放心好了，我是做生意的——生意人最看重信誉。在这桩交易里，你儿子不会吃亏。”
走出咖啡厅，贺天终于点燃一支烟叼到嘴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刚刚谈成了。”下午的阳光刺眼，他皱着眉头穿过马路，眉骨在眼眶处投下一片阴影：“ 说什么？没说什么，他们很着急，根本没谈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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