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住！还有机会！链接还在！你们是标记过的链接……你们可以！给他肾上腺素，快！……”）
路钧重置了S-04机甲的操作系统。
他接入动力线，开始改装凤凰。
双倍动力线，加大功率，加装大口径重机炮，主电脑允许超频。凤凰被送上改装线，然后重新涂装隐形涂料，外覆哑光黑漆。薛莲城不会喜欢这样的改造，路钧想起那张秀丽而淡漠的脸，他会说，太丑了，我的凤凰不需要尾部机炮。但其实那只是他避免负荷过载的说辞……薛莲城不怕死，他敢于在空中同任何机甲做最凶狠的缠斗。他每一次踏入机甲，都是在拿他脆弱的脑部血管做赌博。直到……路钧不知道薛莲城是如何提出那个欺骗点子的，那对于他来说无异于自杀……
“对不起。”
我骄傲的凤凰啊，路钧想，承认感情对你原来是那么困难的事。
一切改装完成后，他蹲在机甲左侧战斗翼下，对着内部的战报，一道一道认真漆上了七条斜杠白漆。
接下来他以松节油擦掉多余的漆痕，冷风吹干，坐进驾驶舱。凤凰的驾驶舱不是标准身位，薛莲城曾把这个座位调窄了一点。路钧手动放宽。
该让薛莲城多吃点好的，在他还坐在这里的那些时候。路钧想，合成肉不养人。
滴地一声，机甲系统加载成功，他以管理员模式接入。
他就是薛莲城。
五月六日，抵抗军的舰队进入英吉利海峡，即将对雾都伦敦发起最后进攻。
与离开热那亚的时候不同，海面上只有明亮的月光，像海上的云，波涛中的银。庞大的舰队穿梭在波浪中，轻盈敏捷，如同飞鸟的一支雪羽，航行于安静的海。万籁俱寂，海浪拍击船侧，传来往复不断的涛声。
路钧独自站在舰尾甲板。
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回到旧大不列颠，以抵抗者，而非接班人的身份。路家是传统的家族，家人之间只说中文，他在大不列颠学会了关于旧中国的大部分传统，比如人死后会有不昧的魂灵，就像天上亘古闪耀的星星。在遥远的东北亚地区，北平郊外，有一块属于路家的土地，那是所谓的家山，或者说坟茔，家族中所有成了星星的躯体都被埋葬在那里，下葬前看过古老的风水，又择过所谓的吉时,也包括路钧自己的母亲。但他想，母亲其实不在那里，一个自由的灵魂不会被束缚于沉重的黑漆棺椁和全套的金丝楠木，母亲在天上。他爱的人都在天上。母亲死后他爱上了机甲驾驶，每一次起飞都觉得离天空更近一些。
而留在那座巨大的府邸，或者说白金汉宫里的每一个路姓的人，都只不过是一群奴隶主的躯壳罢了。他不在乎祖父和父亲想把这庞大帝国的辉煌留给他的哪个Beta兄弟，滔天权柄散发着裹尸布的恶臭。路钧以前想过，等伦敦解放，等战争结束，他要带着他的副官回到旧北平，白天工作，晚上一起依偎着看星星。北平是温带大陆性气候，夜空晴朗，气象条件要比雾都好出一百倍。
等战争结束……路钧自失地笑笑。他抚摸着被钢索扣在甲板上固定的黑色机甲，修长的流线机体，没有额外的装甲层。
“你真脆啊。”他敲了两下外壳。“物似主人形。”
合金钢在指骨下发出清脆的回声。路钧低头，亲亲他无知无识的凤凰。
“已进入航程，所有舰载机甲进行最后检查，做战斗准备。”
黎明逐渐驱退夜幕，在战舰的前方，影影绰绰的陆地显出了模糊的轮廓，旧帝国的腹心伦敦就在眼前。
路钧跨入机甲，贴紧电极片，戴好头盔。
“T-02-18就绪。”
“R-07-115就绪。”
“S-06-46就绪。”
“R-05-91就绪。”
……
“S-04-07就绪。”
“起飞。”通讯器里传来塔台的指示。
路钧拉起操纵杆，黑色机甲悄然拔起。以他的负荷来驱策轻量级机甲完全行有余力，凤凰轻盈地掠过海面，晨光照下，伦敦市正从雾中得见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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