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玩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谢添弋松了松我的手，看向孙泽西。
他说，“于是，我发现护照就在桌脚。”
“就这样？”孙泽西目瞪口呆，以为是自己听错，还掏了掏耳朵。
“嗯，那还能怎样。”
“你个仔玩我呢。”孙泽西冷哼一声。
谢添弋气定神闲，“耍你有什么好处。你说是吧？”后半句，他转过头来问我。
我抬起胳膊出气似地顶了一下他的腰，有气无力地撇他一眼。“你就不能输一回？”
“不能。”他回答地理直气壮，“你输的不能从容点？下手还挺重。”
我气笑了，端起饮料猛吸一口，愣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谢添弋见我吃瘪，终于不吝啬地笑出声来。我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放下饮料假模假样的又锤他几下。
谢添弋翘着腿微微向侧后方仰，任我对他施以毒手。我们闹得习惯了，彼此间都不见真正气恼的神色。他顶多扣着我的手腕假装还手，而我达成目的后便有些得意忘形的把胳膊肘挨在他肩膀上。
我们正较着劲，孙泽西握着手机突然神秘兮兮地冲我们耸了耸眉毛，压低声音说，“你们快看。”
“看什么。”我笑着倚着谢添弋的肩膀，顺着孙泽西的话随意转了转眼珠。
“看到没看到没。”
“什么啊。”我笼统地扫了一圈也没有见到有什么特别。
“诶Wayne，在你后面的左边那个位置啦。你转头就能看见。”孙泽西刻意地低着头看手机屏幕，只用余光鬼鬼祟祟地提醒我。我其实还算适应孙泽西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跳跃思维，应了两声扭过头准备敷衍了事。
来影院的人只增不减，休息区熙熙攘攘，两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坐在我左后方的沙发，正对着孙泽西的座位，不算打眼。
但我还是一下愣住了。穿着白T的男生好像正在和对方吵架，闷闷不乐地靠在沙发上，直绷绷地抻着两条腿。黑衣服的男生先是好声好气地侧过去说了几句，犹豫了一会儿后直接穿过后背揽了揽他的腰。他搂腰的动作很小，如果不是刻意审视，并不轻易被人察觉。一言不发的白T男生终于被对方逗笑，抬起头瞪了一眼后迅速的在黑衣男生的肩膀上蹭了蹭脑袋。
“看到没啊Wayne，是不是超奇怪。”孙泽西寻求认同感的心情急切又渴望。
有一刻，我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很慢。慢到头皮开始发麻，四肢逐渐僵硬。万籁俱静里，所有往来人群在浩渺银河中隐去行踪，只剩下我的心跳，呼吸，沉闷而平稳。过了一会儿，我若无其事地回过头，不着痕迹地直起上半身，悄无声息的和谢添弋拉开距离。
“奇怪吗？”贴着桌上的饮料我摩挲着五指。
“不奇怪吗！两个男生诶！动作，动作，就像那个……”孙泽西挠了挠头，说不出来似的。“反正有点恶心啦你不觉得吗？”
“可能吧。”我笑了笑，视线中青绿色的光谱在扭曲的异形中消散，静止与黑白恢复了色彩，人群开始流动。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幸好，离进场终于不到两分钟。我晃了晃电影票站起来。“走吧，差不多可以进场了。”
那天看了什么电影，其实我也有点记不得了。荧幕的灯光打在脸上，不断变化着颜色。光斑让人脸也变得光怪陆离。开场没几分钟，迟到的人猫着腰麻烦同排的观众让一下走道。我把腿往座位回缩，忘记手机还躺在膝上。“砰咚”一声，手机落在黑暗中。猫着腰的人已经越过我往里走，下意识抱歉地回头看我。
我摇了摇头，一只手伸了过来，把手机扔到我腿上。谢添弋坐在我右边，他大概忘了我右耳听不见声音，以至于即使在离得很近的情况下，我依旧不清楚他同我讲了些什么。
仿佛从那一刻开始，我们的交流注定要碰上时差。
谢添弋去美国之前，家里的地下酒窖终于改造成放映厅。嘉贤阿姨在地上铺了羊毛地毯，面积很大，几乎覆盖了整个观影区域。在那一周里，我和谢添弋有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只有莹莹微光的地下室里。地毯的矮桌上摆着零食和水果，我们通常会从隔壁的酒柜开上一瓶红酒，偶尔也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不过，也不是每每都能耐心看完。有一回傍晚，我们随手拿了一张封面很文艺的影碟。蒙太奇太过实验先锋，我们双双在沙发上打了盹，直到夏姨来喊我们吃饭，才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
除此之外，我还借着考谢添弋的名义让他钢琴即兴了几首曲子。他起初压根不愿搭理我。最后还是我搬了张椅子坐在钢琴边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告诉他在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里要及时促进和睦兄弟情。
谢添弋的手指在钢琴上翩翩起舞。我在一旁听得高兴，他却嘲笑我，“上个学，又不是不见面。”
不过我没告诉他其实我偷偷开了录音，那段我随机抽选的音符编成的曲调被永久记忆在我的手机上，不算完整，却很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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