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陈夜白没等纪志留自己先回了家，纪志留在后面叫他的时候其实他听见了，但身边正好有一辆空的出租车经过，他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第二天上学的车上，纪志留两手抱在胸前，偏头靠在椅背上小憩，同样是熬了半夜，陈夜白精神看上去却比纪志留好很多，只是从眼下过重的黑眼圈还是能看出一点痕迹。
他昨晚其实根本没有睡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即使到了第二天情绪也没缓过来，一路上转头看了好几次纪志留。
纪志留其实没睡着，陈夜白的视线直白得让人很难忽视。他在等着陈夜白开口，可陈夜白却一直装乌龟，没办法他便自己来打破了这沉默。
“以后不要再去酒吧，不要再跟着那个人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纪志留说话的时候没有睁眼，而且鼻音很重，像是感冒了一样，他说完了那些又强调了一句：“不要喝酒。”
陈夜白原本是看着他的，听见他说话的时候却突然把头转开了。
窗外吹进来带着露水的空气，车子正停在路口等红灯，清晨的街道上有很多跟他们穿着一样校服的学生，他们都很安静，谁也不打扰谁。
纪志留还在说：“这段时间比较忙，如果学习遇到了什么问题你可以写在本子上放在我桌上，我回来了再帮你看。”
陈夜白还是不理人，纪志留坐直起来，陈夜白马上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听见没有，我跟你说话呢？”
陈夜白把那只手拍开，问了一个与前面的话题无关的问题。
“昨天那个女生是......你的女朋友？”
他的声音很小，嘤嘤嗡嗡像蚊子一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问出这话来的时候心里有多忐忑，手在纪志留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握紧，指甲都陷到肉里去了。
陈夜白在说“女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非常含糊，纪志留并没有听清楚他的整句话，不在意地说：“谷雨？嗯，是啊。”
他说的是他跟谷雨是朋友，他以为陈夜白问的是这个，于是随口应了一句，却不知道这答案让陈夜白肯定了他们在交往。
陈夜白手松开了，但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根很细地针，一开始没有感觉，扎得很深了才反应过来开始疼。
越疼越忍不住想知道更多，自虐一样地，陈夜白又开始问他关于谷雨的事情。
“你们是一个班的？”
“不是，她在我隔壁班。”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酒吧。”纪志留随意地把玩着帽子上的抽绳，一边回答陈夜白说：“她舅舅是那家酒吧的老板。”
纪志留有起床气，陈夜白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一点，睡得不好这股气就会持续更长，纪志留在车里睡觉的时候陈夜白不愿意打扰也有这个原因。可是现在，他明明看得出来纪志留不太高兴，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并不想多说话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要问那些问题。
陈夜白其实也很怕会惹恼他，但实在是憋不住心里的疑惑——
“......你为什么要去酒吧？”
“他舅舅以前是吉他手，年轻的时候组过乐团，但是后来手受伤了，没法长时间弹琴。”
纪志留先是咳了一下才说出的答案，表情不是很自在，但是陈夜白没有发现。
害怕陈夜白产生别的联想，纪志留又说了些多余的话：“谷雨她全家都是音乐人，她爸爸和她妈妈都出生在古典音乐世家，她妈妈是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其实她也会一点小提琴，但是好像更喜欢钢琴一点。”
年少轻狂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人总是有点奇怪的自尊心，不知道为什么，纪志留很难开口说出“谷雨舅舅超厉害，我想跟他学琴”这样的话，也许是那晚陈夜白夸他的时候太过认真，他想维持自己在陈夜白心里的形象，所以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技术不如别人。
至于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纪志留过了很久才想明白。
而这些话在陈夜白听来却像是炫耀，纪志留在炫耀他的女朋友，他没去想纪志留话里的逻辑，他只知道自己非常嫉妒谷雨。
车一到学校，陈夜白连声告别都不说，扭头就走。
陈夜白开始非常自觉地不去打扰纪志留的二人世界，他跟纪志留之间话越来越少，跟蒙钉关系反而越来越亲。放学后他不再回家，每天都去找蒙钉吃饭。一来二去的，他也渐渐知道了一些蒙钉的事。
蒙钉没有上高中，初中毕业就去念了职业中学，学的是汽车修理，念得估计不怎么好，毕业出来却没去从事相关的工作。他表哥开了几个店，他就跟他哥轮流着去看店。网吧也是他表哥的，只是大部分时间是他在管。
陈夜白跟他一起吃饭每次都是他付钱，陈夜白抢着付过，没抢赢，蒙钉说自己是社会人士，没道理让陈夜白一个小孩来付钱。
蒙钉也问过陈夜白跟纪志留的关系，陈夜白没有丝毫隐瞒，把自己被纪志留捡回家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好可惜啊。”蒙钉当时这么说，“差一点你就跟我回家而不是被他拐走了。”
陈夜白笑笑，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
那天是周五，他们坐在火锅店里吃得晚了一点，结账的时候看见长长的账单，陈夜白很不好意思，可如果让他付，他身上也确实没有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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