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直也就追不上，是纪志留突发奇想停下来陪他玩了一会儿而已，是他太贪心没有玩够。
高考的那天，他没有问纪志留的意见，自作主张给他煮了早餐——皮蛋瘦肉粥。为了煮这个粥，他很早就起来了，是很认真地照着提前查好的食谱做出来的。
陈夜白有想过纪志留可能不会搭理他，不原意吃他煮的早餐，没想到纪志留没有那么不给面子，平静地坐下了。他后来想，可能因为纪志留爸爸也在。
吃早餐的时候，餐桌上坐着三个人，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说话。吃完早点，纪家父子一起出门了，纪志留的爸爸要送他去考场，陈夜白低着头收拾碗筷。他们要关门的时候，陈夜白小声地说了一句加油，但同时响起的是门被合上的声音。
纪志留很大可能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他们出门不久，陈夜白也出门了，还是同一个方向——他得去奶茶店工作了。
这样特殊的日子，奶茶店的生意有些冷淡，陈夜白进门就看见蒙钉低着头在玩手机游戏，他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招呼。学校的广播正在不厌其烦地重复播放考场须知，蒙钉沉浸在游戏之中没有说话，陈夜白则看着窗外发呆。
考试铃响起的时候，陈夜白突然一个激灵，他转身问蒙钉:“你说我考得上京大吗？”
蒙钉并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陈夜白，但是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game over”。
“当年我也有过你这样的困扰。”蒙钉说，“大概每个人在不懂事的时候都这么想过，到底上京大好还是文大好。”
陈夜白假装没有听出他的嘲讽：“我努努力，说不定行呢？”
“如果你是上京大的那块料，你现在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了。”
“哎......”
这话一点儿也没说错。
陈夜白叹气，虽然心里认可了蒙钉的话，但嘴上还是微弱地反驳了一句：“要是......万一有奇迹发生呢？万一我就是那么幸运呢？万一呢？”
“奇迹是吧？初中毕业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可是你看看我现在。”
蒙钉手上拿起被揉烂的菜单在仔细端详，上个星期就说要准备让人重新做了，可是奶茶新品的口味还没有定下来，他手边现在就放着师傅做的新口味的奶茶，这几天已经试了好几种配方，这一杯是才拿过来的。
蒙钉喝了一口，表情不是很满意，然后皱着眉头又尝了一口。
他跟陈夜白说：“你也不用太担心，反正你们一中的人已经是默城的学霸了，必然个个都是考得上大学的，你就挑个跟你水平相近的，你又喜欢的大学就好了，我觉得离家近的最好。”
面对蒙钉这并不走心的安慰，陈夜白只能苦笑，他甩甩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赶出脑袋。
考场重地，外面街道上连车辆都限行了，考试开始之后周围便安静得让人发慌，只听得见风声，鸟声，还有路两边的树上，一直不停歇的知了声。
陈夜白神游天外，他在想象考场里的纪志留考试的样子，担心他是否能发挥稳定，又担心他太稳定。
一想到纪志留能顺利考上京大，他实在无法开心，他也知道，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吗？”他问蒙钉。
“你是说去外面旅游吗？我每年都会去啊，去见朋友，顺便游山玩水。”蒙钉毫不在意地回答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是离开默城，去别的城市。”
“去干嘛？”
“去，去工作，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默城不好吗？”
蒙钉突然抬头看着陈夜白，语气格外认真，不知为什么竟看得陈夜白有一丝心慌。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慌得很莫名其妙，但在蒙钉的眼神之下，说话却控制不住地结巴：“默城哪，哪里好了？”
“默城很舒服啊，气候也好，城市小，人也不多，生活节奏慢。”蒙钉列出了一堆他认为的优点，点着头肯定地说：“我觉得很好，很适合养老。”
“养老不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吗？”陈夜白不解，“你就不想趁着年轻去外面看看，哪怕老了再回来呢？”
“反正最后都要回来，我又何必要去折腾？”
“......”
突如其来的安静，陈夜白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闷声说：“那如果不回来了呢？”
蒙钉像是被传染一般，也沉默了一阵，但是他马上就笑出声：“不行啊，我的根就在这里，我的家人都在这里，虽然我们看起来关系不好，但是我离不开的。”
陈夜白淡淡地笑着应和他，他很羡慕蒙钉，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的根在默城，他也是从小长在默城的人，但他从来不知道根是什么。
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窗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了两只鸟，灰溜溜地羽毛看起来有些普通，其中一只只停了一会儿，很快就飞走了。
另一只像是累了，停在那里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它发现了陈夜白在看它，因为隔着玻璃，它很大胆地跟里面的人对视，还歪着头打量陈夜白。
陈夜白被它逗乐了，刚想推开窗户，突然有人经过，发出的声响惊到了它，圆滚滚的小灰鸟扑扇了两下翅膀，飞入了阳光里，陈夜白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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