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你不怕吗？”
带着几分哀怨的女声自眼前鬼影口中传出。
她穿过浓雾，现出身形，竟是一个娇柔可人的女孩子。
瓜子脸，大眼睛，黑色如瀑长发垂至腰间，穿着一身白色宫装，亭亭玉立，就好像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人儿一样。
“你又为什么不杀了他们？鬼不都是这样的吗？不放过一个活口！”徐立冷冷道。
这是他身上从未出现过的冷酷，就好像天山上的雪，纯粹的冰冷，不带有一点杂质。
女鬼轻声说道：“我不爱杀人，我也不想杀人，我在等一个人回来。”
她的声音很柔很好听，软软的就像棉花糖一样。
如果不看周围的环境，不去理会她的身份，这一定是一次很美好的邂逅。
“鬼哪有不害人的？你是鬼，就是坏的，所以我要杀了你！”
徐立石剑高指，一缕剑光吞吐，带着慑人的锋芒。
“去死吧！”
他身形变动，眨眼间就刺破了黑雾，剑光闪过，黑雾像一块豆腐一样被轻松切开，露出隐藏在其中的女鬼。
噗嗤！
女鬼不闪不避，被剑光穿过，化作泡影幻灭。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女鬼的声音在黑雾中回荡，分不清她在哪儿。
“你是鬼，鬼就该死！”
徐立双目闭合，不再用肉眼观看，凭着感觉，脚踩连环，一剑刺出，便听到一声惨叫。
“咳咳！”
泣血的声音传来，女鬼的声音中多了一分冷意，还有其中深深的怨恨。
“鬼就该死吗？可难道是我想成为鬼的吗？我之前也是人，是谁让我变成鬼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没想害人，我只是待在这儿，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霎那间，鬼风大作，带着刺骨的凉意，黑雾像煮沸的水一样翻滚起来，化作一张狰狞的鬼脸，朝着徐立厉声咆哮。
徐立睁眼，石剑横胸，一缕缕无形的剑气透体而出，护住周身三尺，不让鬼雾侵袭进来。
他冷喝一声：“鬼话连篇！”
但他却没再出剑，他心中多了一份疑惑，这只鬼好像跟他以前遇到的那只不同。
鬼脸消散，女鬼身形再次显露，她望着故作冷酷的徐立，突然笑了。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徐立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反对，他只握着剑，静静看着女鬼。
女鬼再次柔柔地笑了一下，眼中露出几分回忆。
“从前有个女孩，她家里很穷。
有一年遇到天灾，地里没了收成，家里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于是女孩父母商量着要把女孩卖掉。
女孩不愿意离开父母，但她知道，只有卖了她，父母才能活下来，她三岁的弟弟才能活着。
女孩被来乡下收人的牙行买去，女孩就这样进了城。
在牙行的生活比女孩想的要好得多，每天都能填饱肚子，有时候还有人过来教女孩写字和礼仪。
有一次女孩听到，原来她的相貌不错，牙行准备养她一段时间，卖出个好价钱。
女孩很快被牙行卖了出去，进了一个叫林府的地方。
林府很大，是女孩从未见过的大，里面的规矩也很多，干不好活就没饭吃。
但女孩过的很开心，这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姐妹，她们也很照顾女孩。
后来女孩被府上少爷挑中做了侍女，姐妹们都说要她小心，她不明白为什么。
姐妹们告诉她，少爷是个纨绔公子，喜怒无常，性子暴虐，没有一个侍女能够从他手里完整地走出去，有的人还丢了命。
女孩很害怕，她没见过少爷，在姐妹们口中，少爷已经成了一头会吃人的恶魔。但她反抗不了，她是林府的人了，生和死都是林府的了。
少爷出现了，比女孩想象的要好一百倍，一千倍。
他的笑很好看，很温柔，他给女孩买最好看的衣裳，为女孩戴最漂亮的首饰，对女孩说最动听的情话。
女孩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她不想醒来，她愿意为这个梦付出所有，只求梦别醒过来。
女孩怀孕了，少爷很高兴，很激动，他的眼中带着令女孩害怕的渴望。
但少爷说他不能娶女孩，女孩有些难过，她知道一个出身高贵的少爷怎么能娶一个奴籍的女子。
女孩想，只要她能够一直陪在少爷身边就好了。
女孩要的并不多，不是吗？
女孩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少爷把她藏了起来，却越来越少见她。
女孩很惶恐，很孤单，她想少爷一直陪着她，可她不敢说。
女孩要生了，少爷却没出现，一个人都没有。
女孩很痛很痛，就好像灵魂都被撕裂了一般，可她坚持着，她想就算自己死了，也要帮少爷留下一份血脉。
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女孩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根本生不了。女孩哭着喊着，求求老天爷，希望有个人来帮帮她。
可是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孩子死了，就在女孩的肚子里。
女孩能够感觉到，孩子的生机是一点点消逝的，她想，孩子同她一样，死的时候一定也很痛苦吧。
女孩不甘心，她想知道一个答案。
为什么那天她会突然没了力气？那天少爷为什么没有出现？她的孩子到底是谁害死的？！”
最后一句，怨气直冲天际，黑雾再次如沸水一样翻腾起来。
与此同时，女鬼小腹微微隆起，身上的白色宫装一点点变红，就像血染成的一般。
呀呀~~
一声仿佛婴儿哭啼的声音响起，女鬼表情忽的温柔起来，她轻轻抚摸着小腹，脸上露出一个柔柔的笑，身上的红裙又变回了白色。
“对了，那个女孩叫瓶儿。”
徐立微微愣神。
他不难理解这个故事。
这与他一贯的思维发生了十分严重的冲突。
鬼，是坏的，是害人的，是不可揣摩，不可理解的。
所以鬼该死。
可面前的鬼该死吗？
她已经如此可怜，为人的时候受尽了苦楚，当了鬼就该死在他的剑下吗？
徐立不知道，这对于现在的他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他平生只遇见过两次鬼。
一次，他死里逃生，全村人死于非命，所以他视除鬼杀鬼为毕生目标。
另一次，便是现在。
面对这样的一只女鬼，他的剑似乎不再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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