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洞外的树林落叶已满地。苏小晚拨开眼前已失去韧性的丝线,眼睛突然能够接触世界,光模糊了视线。苏小晚看看自己的手,这是,成人的手了吧,额,自己,好像被魔族追杀,然后有人施法让自己提前进入了羽化期,那个人,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苏小晚敲敲自己的头,却依然没有什么想起来的征兆,反倒是想起了些其他的事,魔族肃清异族,村落屠杀,死去的父亲,掩护自己出逃的母亲……真的是,一团糟,她吃力地爬出茧,摸着墙根走出洞口,茫然地回顾四周,几百年过去,这树林的变化不大,却也不小,这一觉究竟是睡了多久,她也不清楚。
阳光轻洒在苏小晚脸上,好舒服,这种感觉,好像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唔,不记得。为什么会不记得呢?小晚不知道。
苏小晚摸摸自己的胸口,好奇怪的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苏小晚看向树林的深处,一闪而过的片段,好像有一个黑发的少年对她说:
“小晚……”
嗯,去那里,应该就能找到原因了吧。
她离开了山洞,却不知道自己在树林里流离了多久,直到走到了一处破旧的茅草屋,这里似乎是被火烧过了,残留的梁柱,一片狼藉,已然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也是够偏僻,才到现在都没有被清理掉。
苏小晚觉得,自己在这里住过,这里很熟悉,心里缺了一块的空洞感更强烈了。
但是,这里被烧的这样干净,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解答疑惑了。
她离开了废墟,可是,她又该往那去呢?这时她才想起,没有家了。
苏小晚在树林里席地而坐,枕石而卧,食的是山间野果,喝的是丛林山溪。不知不觉,冬天到了,苏小晚也察觉到了,她的身体正在以可见的速度衰老,短短几个月,她的头发全白,四肢枯瘦,满面皱纹。物极必反,这是急于羽化的后遗症,即使没有使用织梦的能力,寿命也被缩短,这时的苏小晚已经没有能力去寻找往生草,她甚至,已做好了等死的准备,她只想安静地死去。
可是,上天似乎并没有让她安生的打算,那段时间,魔王空发布高额悬赏,想必是发现茧破了,想抓她回去,那个时候,生活不易,为了悬赏,无论猎户还是普通百姓,都在削尖了脑袋寻找食梦兽,渐渐地也找到了苏小晚所在的深山,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天的地毯式搜索,自是找到了苏小晚。
这天,苏小晚被几个猎户追赶,虽说苏小晚如今的体力大不如前,但也好歹是妖兽,在这林中生活了那么久,眼看就要甩掉后面的追兵 ,却不想,其中有一个箭术高手,老远的距离,百步穿杨的实力,一箭射中了苏小晚的肩膀。
这一箭的力量之大,余力直接将苏小晚钉在了雪地里。苏小晚将自己的脸埋在雪地里,白发与雪地融为一色,心想,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苏小晚听着远处朝这边跑来的脚步声,已经闭上了眼,接受了自己的死期。
忽然,她被人拥入怀中,还未反应过来,嘴中就被塞入了一粒药丸,苦的,苏小晚不喜欢苦的。可这药丸也是神奇,刚一吞下,灵力就充沛地快速回复,白发,皱纹,几乎是在一息之间,就已消失。
抱着她的人还没打算放开她。这时,追赶的人刚好赶到,就正好看到这样一幕。
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抱着个女子哭的撕心裂肺:“姐姐,姐姐,你坚持住啊!我们从小相依为命,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啊!”这一声声喊得感情饱满,丝毫不比死了亲娘的既视感弱。
来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问:“怎么回事,怎么射中的是人?”
“不可能,刚才明明是个白发的。”
可眼前这个女子,真真切切的黑发,是个人类。
“定是你眼花,看错了。”
“怎么可能,你怀疑老子的眼睛?”射箭的那人自是气不过,便问那少年,“喂,小子,你确定这是你姐姐?”
“这是当然,我与姐姐相依为命,怎会认错?倒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伤人,我与姐姐只是上山采药讨个生活,怎就摊上了这样的灾祸?”少年声泪俱下地哭诉,“你们还我姐姐!你们还我姐姐!我的姐姐——”
几个男人见真的伤了人,心里也是没底,见少年这个反应,旁边还带着一个药筐,所说的也有眉有眼,原本那一丝的犹豫也被打消,更是慌了,灰溜溜地逃走。
一旦等到了那些猎户走到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少年便立刻停止了哭泣,瞬间和个没事人似的,正在苏小晚惊奇他变脸的速度的速度和翻书有的一拼时,肩膀一阵钝痛,箭被拔了出来,血流不止。
少年眉头也没皱,熟练地从药筐里取出草药,磨碎了,涂在伤口上,包上纱布,所有流程一气呵成。也只有这当口,苏小晚才有时间仔细看看少年的样貌,星眼剑眉,略带稚气,却已有俊俏的影子,但眼神里却有说不出的老练和成熟,不是个少年该有的。
做好一切,少年站起来,不比她高的身高却刚好挡住了阳光,把她笼在了阴影里,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只听见自己怯怯地回答:
“苏小晚。”
“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我只说一次。我叫许朝阳,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罩着的了。”
这一刻,恍若隔世,苏小晚觉得,自己心里少的那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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