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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阳(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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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被吸食欲望控制的苏小晚在牢房里清醒过来,看墙上抓出的血痕和四周的一片狼藉,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几个月间,欲望总是不定时地占据她的理智。得不到精气的苏小晚,承受的是蚀骨之痛,疼痛不堪,每一次都免不了要大闹一番。每到这时,她都庆幸自己已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怪物,爪子再利也伤不了人。

但这次好像疯的太过了,此时的苏小晚已经筋疲力尽,骨头仿佛是要散架了似的,身上还有许多因为发狂受困在牢房里碰撞出的淤青,手上的指甲早已因为抓墙而断完,整只手变得血肉模糊,令她自己也不忍再看。

她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意识仿佛在渐渐离她远去。可是为什么听到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楚,那从铁窗外传来的,是婚礼的鸣乐声,那隐隐约约的,应是鞭炮声,算下日子,好像是到年末了,看这动静,今天是除夕,是许朝阳要娶林梓萱的日子。想来,街上应该很热闹吧,听莺莺说,那婚礼也办的很盛大,连她们乐坊都被邀去宴会上表演,所以这两天,莺莺是不会来了。

苏小晚缓缓闭上眼睛,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村落被屠,带着兵卒反抗而战死的父亲和哥哥,还有舍身保护她离开的母亲。听说,人死前会看到其一生的走马灯,难道妖也有吗?自己是要死了吗?呃,好像还记起了一些不记得的东西,母亲念动咒语,为苏小晚织了一个梦,梦里苏小晚在不停地寻找哥哥,啊,所以自己才忘记了哥哥已经死掉的事吗?然后,有一个人类向苏小晚伸出了手,然后,什么事都填补上了,包子,橘子园,花田,茅草屋,魔族……想起来了,一切的感情都明了了起来,苏小晚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那么轻过,对魔族的怨恨,对哥哥的怀念,对……许朝阳的喜欢,苏小晚轻轻笑开,在最后的最后,她,终于有了一颗完整的心。

耳边的鸣乐声渐渐远去,大抵是婚礼开始了。说起来,许朝阳,我好像还没有送你新婚礼物呢。让我想想啊~送个什么好呢?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如,我送你一个梦吧,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个能力哦,你可不要嫌弃。按照记忆里母亲所做,所说,苏小晚念起咒语,指尖汇集灵力成一根丝线,丝线交织,锦布就显现了出来,苏小晚细细绣上人物,便成了梦。

梦里许朝阳与林梓萱家庭美满,家财万贯,儿孙满堂,长命百岁,他们郎才女貌,他们金玉良缘。这大抵对人类来讲是最好的结局。对了,难得织一次,把哥哥也织进去好了,这个半吊子,应该还在哪潇洒吧,那就绣他执剑行走江湖,浪迹看山水。

“咳咳。”

嘴里一股血腥,几朵血花在地上绽放,妖冶的红刺痛了苏小晚的眼睛,她索性又闭了双眼。看来,已经到极限了。无边的黑暗,伸不见五指,又是这样等死的心情,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但是,为什么还是听得见呢?鞭炮声一齐鸣响于天空,就像当年的除夕一般,隐约好像听见了许朝阳的声音,幻觉吧,弄得她真的有点想念那天的烟火,她再没见过比那场烟火更美的场景,今天,也看不到了呢。

嘛,就这样吧,按照约定,还有件事没做。

“许朝阳,新年快乐……”

在牢中看到苏小晚时,许朝阳承认自己一时被眼前的景象唬住,牢内破损不堪,像是刚被洗劫过一样,墙体上布满了血痕,一笔一划组成了他的名字。而那面墙上,写满了无数个“许朝阳”,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位置,每一笔的用力之深,都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刻进灵魂一般。他都可以想象出,苏小晚在忍受疼痛时,是怎样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而在一遍又一遍地写自己的名字。

许朝阳极力克制了自己手的颤抖,扶起了苏小晚,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眼前这个老人,满脸皱纹,发丝雪白,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双手,血迹斑斑的麻布囚衣,却真真实实,是他的心所牵挂的人。

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的名字,可怀里的人终究没有再次睁开眼,气若游丝的她最后与他说的话是:

“许朝阳,新年快乐……”

失去了的热量,冰冷的尸体,许朝阳的额头贴着苏小晚的额头,却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度,最后,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他终于失声痛苦。

他可是大夫啊,他看惯了人的生离死别,本应该看得最透才是,但是为什么,在确认永远失去苏小晚之后,他的世界也随之闭灯,冰冷黑暗。

外面鞭炮鸣响,万家灯火,团圆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

“苏小晚,你这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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