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组的老戴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这是办公室近来最流行的谈资。
流言不知从何而起，等郑可畏听说的时候，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就差指天跺地赌咒发誓亲眼目睹老戴和人家小鲜肉翻云覆雨了。
“诶，老戴那个蔫头瓜脑的样子，看不出来啊。”
有个女声吃吃笑道：“要不怎么说人不可貌相呢，说不定还是花钱叫的鸭子，正经年轻的哪能口味那么重。”
“啧啧啧，现在当鸭子也不容易哦。”
“怪不得到现在还没结婚，诶别说，他那个年代搞这个还挺时髦哈。”
“是嘿……”
午休快结束时，郑可畏耳朵里钻进这么几句。他半睡不醒的，眼睛睁不开，耳朵倒是灵着，只可惜他醒的晚，还没等再多听一耳朵，门被部长推开了。
一群男男女女顿时娴熟地转变话题，嘻嘻哈哈两句后作鸟兽散。
此时离下午上班还有一分钟。
郑可畏下午的活儿不多，碍于某些原因，他也不着急开工，手搁脖颈后扳了扳，慢腾腾地输入开机密码，点开右下角的时间，盯着秒数在心里倒计时：
十五、十四、十三……
九、八、七……
五！
一个略有些单薄的男人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进来。
三！
他越过两个机位，来到郑可畏旁边一格座位。
一！
他打开了电脑。
戴言，三分钟前办公室流言中炙手可热的主人公，沉默地开始了他的工作。
郑可畏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看向窗外——他的工位占着办公室唯二两扇大窗户之一，怠于工作时，好歹还可以像个高中生一样对着碧空高树和麻雀发会儿呆。
今天的发呆主题是那听了一耳朵的流言。
说实话，若非这个流言，郑可畏几乎快忽略了戴言的存在。这个老男人整日穿着不起眼的Polo衫——一看就是超市里买的廉价货，黑布裤子或是牛仔裤永远都是那么肥大。原本就干瘦的身材套在这样的装束里，全身的衣服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吃进去似的，坐在那儿不抬头的时候，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软塌塌的空布袋子。
不过办公室里也少有人能和他说一回话。除了部长，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查无此人，聚会是不可能喊他的，年会也见不到他的身影，哪怕是强制要求参加的团建活动，戴言也总能很顺理成章地不出现，倒不如说，他出现了才会让人觉得奇怪不安。简而言之，除了给公司干活儿之外，似乎什么都没他的份。
人人都觉得，老戴就跟那青苔似的，阴湿湿的，见不得光。
老派又无趣，看起来阴沉沉的单身老男人私下找鸭子，要是真的话——
郑可畏手中的圆珠笔点了点桌面，有意思。
电脑屏幕上开着公司内部软件，郑可畏的工作量比其他同事都要少些，今天他只用把手头的几份资料翻译完，抓取有用的产品信息整合成表，反馈给部长之后就可以下班了。
毕竟严格说来，他不算是这个公司的人。只不过任性炒了上一家老板鱿鱼，目前尚处在找工作的倦怠期，被有些交情的部长喊过来帮忙而已，盘算起来，居然在这家小公司待了快半年。他长得好，出手又大方，即便偶尔说话有些没遮没拦，同事们面子上也维持得挺好，今天中午要不是他想睡会儿，流言茶话会说不准还能带他一个。
郑可畏若有所思地往右边瞟了一眼。
同性恋吗……
现在这个年代，同性恋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这个词跟戴言放一块儿就跟他身上的衣服一样不合身，甚至还有些可笑。
郑可畏敲下一段翻译，靠着椅背喝水，一晃神，眼神又往旁边飘去，停了两秒，干脆连脑袋一并转过去了。
他看得算是明目张胆，换谁都要坐不住回望一眼，因此戴言的头也动了动，然而扭到一半，目光都还没跟他挨着，又落荒而逃地继续看屏幕去了。
郑可畏呆了呆，随即露出轻蔑的神色：
就这怂样，还找鸭？
他眯着眼睛又盯了几秒钟，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发出一声嗤笑——就算是第一次出台的鸭子，都能把这闷瓜蛋子从皮到骨啃得渣都不剩。
他这边只是一乐，连带那流言都直接盖章无稽之谈，接下来几天该工作工作，该吃喝吃喝，舒坦得很，但与其一墙之隔的那位老交情部长过得可没这么舒心。
原因无他，最近正是项目紧张的时候，办公室里最好用的加班机器竟然开始接二连三地和他请假，还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
请假嘛，好歹编个正当理由，“有点事得办”算什么借口？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不想加班，申请偷懒吗？
部长看着眼前微微瑟缩的人，戴言话音有点儿颤，底气很是不足，部长揉了揉眉心，重重叹了声气。戴言一僵，停了几秒才坚持着把话说完了。
部长不紧不慢地拧开盖子喝了口茶，食指在桌子咚咚叩了两声响，语重心长地说：
“老戴啊，几次了？你也是咱们这的老员工了，有些事儿我不说，你也该明白，现在是能随便请假的时候吗？大局意识！大局意识懂吗？”
他说话声音倒不是很高，仿佛只是在布置常规任务，但语气听起来就不那么友善了。被比自己小七八岁的人训斥，戴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脖子往衣服里更缩了缩，嗫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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