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天。
他穿着夏季薄短袖和短裤，疼痛是最先出现的，然后才是笤帚把留在皮肤上火辣感。
他没有动，没有反抗。
他知道，越是反抗越会被打的厉害。
任由王美芝一笤帚把一笤帚把的打到他身上，打到最后王美芝的咒骂声也没有了，就闷不吭声的打。
一个一声不吭的打，一个闷不吭声的挨。
楼道里有人走动，听脚步声是楼上的住户。果然没一会楼上房屋就响起脚步声。
楼下小孩的欢呼声，伴着一阵阵的蝉鸣声。
夏天真热，热汗划过伤痕，破皮的地方被汗水蛰得生疼，夏至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身体之外的地方。
直到笤帚把被打断，直到王美芝喊他收拾一地的狼藉。夏至才收回思绪。
他把右手一直提着的购物袋换到左手，右手手掌已经被勒出一道深红色痕迹。他走进厨房把袋子放下，又回到客厅先把王美芝的包和鞋子捡起来，放回鞋架。然后拿了对方的拖鞋放到她脚边。
午饭吃的是早上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凉面。夏至切了两根黄瓜做了凉拌。
之后的下午过的很平静。
王美芝仍旧在看她的电视剧，夏至仍旧在房间里抄汉语词典。
甘蔗，多年生草本植物，茎圆柱形，茎含糖质，是主要的制糖原料。
夏至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糖了。偶尔炒菜用到白糖，他总是用手指去瓶子里捏，然后把手指上残留的颗粒舔掉。他不敢多吃，怕白糖用的太快被王美芝看出来。
每年过年的时候，王美芝才会买一点水果糖，备着给来拜年的人吃。可是从来没有谁来拜年。
夏至身上也是不装钱的，学校如果收钱统一购买什么东西，王美芝都是和别人打听过后才给他钱的。
夏至没有在外面给自己买过东西。暑假家里买菜、去超市购物虽然都是他去，但是超市有购物小票。买菜的钱也是王美芝算好的，如果哪一种蔬菜当天涨价了，钱不够，夏至就只能再回家找王美芝重新要钱。
单元房是王美芝找男人一次性付了全款买的，男人每个月还会再付1000元的生活费，加上王美芝的工资，其实母子两人的生活还是可以过得很舒适的。
王美芝是被男人骗怕了，生了夏至之后没有再嫁，手里的钱也花的很仔细。她要把钱留着给自己养老的。
王美芝看完电视泡完脚就回房间了，夏至这才进了卫生间，他把卫生间的门关上，脱了衣服扭着头看镜子里自己后背的伤。
只看了一眼，他就没有敢再看。把从客厅拿的红花油摸了一些，又忍着痛大概揉了揉。他没敢再待在卫生间，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把脸埋在枕头里，夏至慢慢感觉到了枕巾的潮湿。
第二天他换了一身长袖长裤出门买新的笤帚。
“哎，大哥，那不是你们班的小媳妇吗？”
“谁？我看看。哪呢？”
“十字路口等红灯那个。”
王豪指着站在道沿边看着红路灯指示发呆的夏至。
“你不知道，小媳妇可好玩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不告状。”
“这么好玩。”
“大哥，要不把他弄到车上我们一会带他去玩？”
王豪趴在驾驶座椅的靠背，问开车的少年。
“玩什么？”
“哎，马上绿灯了，先把人弄上车再说。”
绿灯亮起，夏至赶紧往对面马路走去。刚走到路口小饭店的门口，就有人过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一旁的面包车上拽。
是同班的王豪，还几个不认识的男声。
他试图把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
“一起出去玩玩，别害羞。”
王豪一边说着一边给另一个男声使眼色，两个人就架着王月见上了面包车。
车门关上后，车子启动往前开去。他被赶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拉他上车的王豪没在理他，跟车上其他人开始聊天。
面包车上有四个人，三个男生一个女生。开车的男声王月见不认识，看着比其他几个人稍微大一点。副驾驶的男生是11班的杨飞越，剩下的王豪门、李莉萍和王月见都是10班的。
之所以记得杨飞越，是因为每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杨飞跃或者王豪门，还有其他几个男生总是会上主席台背检讨。
他们每周都打架，有时和同校的其他男生，有时和别的学校的男生。如果被老师逮住，就会在周一的时候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检查。
李莉萍是王豪门的男朋友，他们经常在教室里摸过来摸过去，大家都在说两人是在谈恋爱，是男女朋友。
面包车没有往县城里面开，而是拐向通往城外的大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买笤帚，要是回去晚了赶不上做饭，又会被王美芝打一顿。
他看着窗外的建筑慢慢在眼前划过，这一片地方他平时是不会过来的。他每天的路线是固定的，学校、家、超市、菜市场、杂货店，这几个地方把他的活动范围圈定了。这个圈之外的县城是他不知道的。
面包车一路往南开去，从县城出来后就看不到建筑物了，车窗外全是来往的车辆。
如果一直这样开下去也好，开到王美芝不知道的地方，开到不会挨打的地方。可是身份证在王美芝那里，离开了家自己又能干什么呢？
他一边期盼这趟旅行没有终点，一边又害怕旅行的终点是王美芝愤怒的咆哮和让人难熬的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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