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二十二点五十九分，陈曼一边唱着“死了都要爱”，一边接过同事递来的手机，有条微信消息。
“我好惨啊，我要在公司跨年了。”（夏亿程）
陈曼刚刚高昂的情绪瞬间冷了一半，把话筒递给另一个同事，然后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终于全然冷静了，去厕所洗了把脸，一抬头看见镜子里潮红的脸——右眼的眼线有点晕开了。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她终于意识到这是真实的。
“你在哪里跨年呢？”（夏亿程）
陈曼于是轻声笑起来，回复了一个“唱歌”的表情和一个定位。
隔着门听见外面唱起了high歌，于是推开门跟同事一起狂欢起来。
握在手心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陈曼于是坐到角落，看她发过来“羡慕”的表情。陈曼录了一个短视频发给她。
“我这算和你一起跨年了吗？”（夏亿程）
“不算。”（陈曼）
“要过了十二点才算。”（陈曼）
陈曼唱完一首歌，夏亿程发过来几个表情包，有一个很土的，弹出了三个字“好想你”。陈曼一边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一边回了句“你好土”。
夏亿程回复了一个“哈哈哈”，然后就不见了，大概是被叫去搬砖了。
陈曼心不在焉地唱着歌，跑调好多次，同事笑得一塌糊涂。
二十三点五十分的时候，有同事喊起来：“准备发朋友圈了！”
陈曼没有发动态的打算，但她也临时有了个仪式，她想要和刚刚那个土味十足的人一起跨年，从二十三点五十九分一起数到零点。即使是隔着五百多公里，即使只能云同步。
她于是又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五十九分的时候，仍然没有回复，她又发了一组表情包过去。
她甚至在零点刚到的那一刻，想过要打电话过去，不视频，只通个电话，听听声音也好。
但是她没有按下拨号键，就和刚毕业那会儿一样，夏亿程要去另一座城市，临行前她既没有勇气去送她，也没有打电话告别。
她既不愿意干涉夏亿程的决定，也不敢去核实自己的重要性。
十二点半，之前吵嚷着要通宵的同事们陆续回家，陈曼也和一个同路的女孩一起下楼。剩下几个战斗力强的同事继续在吼叫。
结果到了楼下，女孩说男朋友来接她了。虽然同事很礼貌地问陈曼要不要一起回去，但陈曼看了一眼那辆小电驴，摇摇头道谢，然后准备边走边打车。
一点的时候，陈曼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距离她到家还有五分钟的路程。
夏亿程在这时候打来了电话。
陈曼于是蹲在路边接电话，绿灯了也没过马路。
“新年快乐！”夏亿程似乎走出了公司，听筒里传出呼呼的风声。
陈曼抠了抠鞋带，轻声说：“元旦快乐。”
夏亿程笑起来，问她：“你在哪间包厢呢？”
“嗯？”陈曼回忆了一下，“912，怎么？你云跨年这么详细？而且也不算一起跨年了，这都一点了……”
夏亿程似乎进了屋内，在和别人说话，陈曼于是沉默了，她甚至想挂电话，但她又舍不得。
所以她站了起来，等红灯一灭，就过马路继续往回走了。
“陈曼，你家在哪？”
夏亿程突然和她说话，陈曼一晃神，差点把手机扔了。
“离你几百公里的某个公寓里。”陈曼回答说。
“发个定位给我。”夏亿程好像又走到了外面，风声特别响。
“为什么？”陈曼突然就有点儿生气。
有车子在她身后按喇叭，她更生气了，好像全世界都在和她做对。
……
“因为我买了烟花。”
手机和身后同时响起这个声音。
陈曼又惊又喜，不敢回头，不敢挂电话。甚至不太敢呼吸，生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将这场梦搅醒了。
“的士还在等呢，上车吧。”夏亿程碰到了她的肩膀，然后是胳膊，然后是在她身边耳语。
陈曼屏住呼吸，几分钟后憋出两个字——“我不。”
夏亿程只好让的士先走，她陪着陈曼站在路灯下。
“疯子。”陈曼流下眼泪。
“对不起。”夏亿程替她擦掉眼泪，低下头吻了她的鼻尖。等她平静了一些，轻声问：“你住的地方，能上楼顶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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