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富贵原本以为孟瑶会带他走个密道或者地道什么的，结果却竟是大摇大摆地沿着一个没人巡逻的偏僻小道，堪称堂而皇之地出了不夜天城。
炎阳殿里打得血肉横飞，不夜天城却意外地十分平静，甚至连加强警戒都没有。
孟瑶解释道，温若寒平时就是喜怒无常，动辄打杀属下，这般鬼哭狼嚎、惊天动地的景象，不夜天城的人几乎都已经适应了。等那些人反应过来，那差不多就是晚饭的时候了，到时候，他们几个早就走远了。
金富贵确定了，温若寒真的是世上为数不多的，就算死得再惨，他也不会为之感到一点遗憾的人。
……
混出了不夜天城，翻过了大半个岐山。
金富贵终于感到背上背着的聂明玦微微动了动，醒转了过来。
“温若寒已死？” 聂明玦沙哑着嗓子道。
“你跟小瑶一人一刀，死透了。” 金富贵答道，“凉了，凉透了，就差进火化炉了。”
聂明玦的声音还有些茫然：“……这是哪？”
金富贵低声答道：“快出岐山了，等下顺着渭水走，有接应。”
渭水东流，沿岐山而过，乃是黄河最大的支流。一如当年温宁带他们出云梦的法子，只要到了渭水，自可一路沿河东下，失了温若寒后群龙无首的温家人绝无拦截到他们的可能。
聂明玦好像终于看清了在金富贵身前带路的是哪个，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孟瑶怎么回事？”
金富贵一阵头疼，烦躁道：“跑出去再问吧，蓝宗主等着呢。”
言谈间，三人已又翻过了一座山梁，进入了一片山林。此处林深树茂，是天然的掩护，离不夜天城也已很远了，孟瑶停住了脚步，四下看了看，道：“就是这边了。”
聂明玦沉默了一会儿，忽道：“放我下来，把佩刀给我。”
“干嘛？” 金富贵问着，示意孟瑶离远点，才把聂明玦放了下来，却不提佩刀的事。
“……”
金富贵跳上路旁一处稍高些的地方，四下张望，随口道：“你佩刀在我乾坤袋里，咋，要当着我面砍我老弟？还是砍我？”
聂明玦额头青筋一跳：“又想打架了？”
金富贵往树林深处看了看，跳回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土，嗤笑道：“现在打你，菜鸡互啄？养好了随便你怎么打，我还手我是孙子。”
“你——”
金富贵按了按兀自疼痛的脑袋，叹道：“聂明玦，温若寒死了，仗打不久了，我弟弟也找到了。这仗打的，该死的不该死的死了一箩筐，就特么我最占便宜。你最好说到做到，我他妈巴不得找人打我一顿。”
聂明玦一怔，不知说什么是好。却听孟瑶涩然道：“兄长何出此言？这仗打完，最占便宜的可不是兄长。”
“你又是何意？” 聂明玦厉声喝问。
孟瑶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当然是我们的亲爹。聂宗主又以为我在说谁？”
聂明玦只觉一股气噎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探手去摸刀柄，又摸了个空。
金富贵长叹一声，一边拍了拍聂明玦，一边拍了拍孟瑶，当先走向了树林深处，一边走，一边大声道：“泽芜君，蓝宗主，好久不见呐！我真是羡慕你，怎么这俩人在你那就是言谈投契，到了我这，就成这德行了？”
“金兄，久违了。” 一袭隽雅白衣自林中缓缓走出，也是苦笑道，“此番，当真是辛苦金兄了。”
“哪里。” 金富贵真心诚意地说，“辛苦泽芜君来接应我们。”
孟瑶看那边两人叙礼已毕，并肩走来，看看聂明玦，竟然一撩衣摆，端端正正地对着聂明玦跪下了。
金富贵吓了一跳，不知所措。蓝曦臣也问道：“孟瑶？”
孟瑶低声道：“聂宗主，方才在炎阳殿内，虽是为骗取温若寒信任，不让他发觉端倪，但我出手伤你，出言不逊，明知聂老宗主是你心头伤痛，却还故意戳你伤疤……虽说是万不得已，但也当真万分对不住。”
聂明玦道：“你该跪的不是我，是那些被你亲手所杀的修士。”
“怎么回事？” 金富贵赶紧把孟瑶往起搀，急问。他那时满脑子发晕，耳朵里嗡嗡直响，完全没听到后边说了什么。亲手所杀？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孟瑶顺着他一搀，站起身来，低头道：“温若寒性情残暴，平日稍有拂逆，便状若疯狂。我既是要伪装成他亲信，旁人侮辱他，我岂能坐视不理？所以……”
“所以，所以……” 金富贵低声道，又感觉一阵阵晕眩，“那些……修士……并不全是温若寒……所以……”
聂明玦厉声道：“所以什么？孟瑶，做不做都在于你，杀不杀也在于你！”
刚喘口气，又遇到这种事，头昏脑胀的金富贵猛转身，提高了声音猛喊道：“我求求你了！”
聂明玦一怔。
金富贵却觉得一股疲累之感自心中涌起，甚至心生一丝自暴自弃之感，苦笑道，“聂明玦你不想我死这儿你就闭会儿嘴，行不行？”
聂明玦长眉一轩，怒道：“你……”
“我现在跟你打不动架，真的。” 金富贵揉了揉眉心，疲累道，“我求求你了，真的。”
蓝曦臣也叹道：“明玦兄，孟瑶潜伏在岐山，有时做一些事……在所难免。他做些事时，心中也是……唉，明玦兄，你可知，此前几次，给你岐山温氏布阵图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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