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送觉得自己的警惕性挺高的，可看着面前的人又觉得对自己的评估误解挺大的。
林送在大脑里飞快思考什么时候惹过这么一号人物。
但林送所有的一切心理活动在看到他脖子左侧刺青的时候猛的顿住，然后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人。
一身黑，寸头，刺青，不用再看别的了，这些信息就足够了。
林送的心跳了一下，闭上眼睛，在心里叫出他的名字：周厌。
周厌只是看着他一直没说话，该来的总会来，林送没有慌，他想过这种可能性，所以看着周厌道：“聊聊？”
林送这时候才觉得周厌真正的看了他一眼，道：“认识我？”
声音很冷清，不夹一丝感情，听不出来喜恶。
“看来安晌告诉过你。”就见周厌勾了下嘴角，只是没一点笑意，“你倒是一点不怕。”
“没什么可怕的，”林送道，“不是在解决问题么？”
“解决问题？”周厌嗤笑一声，接着看着林送的眼睛说了两个字，“无解。”
然后接着说：“今天就麻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好，”林送点头，“走吧。”
林送很爽快，甚至连周厌都深深地看他一眼，才转开视线，转身往前带路。
看着前面的地方，林送叹口气，果然废旧工厂永远都是最佳的选择地。
离学校又近人又少。
里面有几个像是以前人留下的凳子，周厌抬脚往林送那里蹬过去一个凳子。
林送看着滑过来凳子，抬头对周厌说了声：“谢谢。”
周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从后面拿出来两瓶酒，扔给林送一罐，接着自己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没管林送，打开一罐酒，自顾自的喝。
林送看着前面喝酒的周厌，好像明白了安晌那句“不能毁他第二次”是什么意思。
周厌给人的感觉是就算他前面是悬崖，他也能面不改色的跳下去。
林送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在手心里转了半圈。
周厌听到林送开啤酒的声音时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接着就移开视线，没说话。
周厌把喝完把瓶往旁边一撂，这时候才看着林送说：“没什么要问我的？”
林送摇摇头，道：“没有，我都知道。”
“都知道么？”周厌冷笑一声，接着声音低了力度，盯着林送说：“那你知道我以前是真的想杀了安晌吗？”
林送瞳孔一震，拿酒的手猛的收紧，瓶里的酒溢出来溅到他的手上。
周厌像是没看到，他的背往椅子后面一靠，接着说：“那年我还差点废了他的胳膊，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右肩上的伤养了多长时间？”
林送的手颤了一下，心里像密密麻麻的针扎，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林送见过安晌肩上的那条疤痕，但当时他只是一语带过，轻描淡写的告诉林送只是看着严重。
林送想过也许安晌高考没考好，但他没想过他可能没参加中考。
周厌看着林送突然问道：“心疼么？”
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林送却不恨他。因为周厌没真废了安晌的手，没真毁了安晌的脸。
安晌受过不少伤，没一处危及性命。
他还能见到一个活蹦乱跳、安然无恙的安晌，这对林送来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让林送感到后怕的是刚刚周厌说的那句话成真，光这么一个假设，就足以让林送全身发冷。
没等他回答，周厌错开视线，看着前面那个废弃的机器道：“可我比你疼多了。”
“安晌就算受再多伤，”周厌轻声说，“都弥补不了百分之一。”
周厌垂眸想我的宝贝更怕疼，怕黑。
可那么怕疼一个人，就算已经没力气抬手，只能拉着他的手指，这样了还要笑着安慰他道:“我不疼，你别哭啊。”
“你再亲亲我好不好。”
“对不起啊，我要食言了。”
不能陪你活到七老八十了。
……
周厌现在想起来，心脏还是抽搐着疼，但他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他抬手摸上脖子上的刺青，让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贴上那行刺青，隔了一会儿才说：“我也就这么一个宝贝。”
林送的嗓子像被堵住一样，闷得像喘不过气，他心里拼命叫安晌的名字才能汲取到氧气，才能消除心里那种窒息感。
但是，这些事和安晌没有关系。
林送把手里捏到变形的瓶子扔掉，微微活动了一下发僵的手，才道：“安晌爸妈也在那场车祸中去世了。”
“安叔叔被他后面的车撞……”林送深吸一口气，“冲击力太大。”
“他当时下意识的躲开那些小学生才会变向。”林送竭力想给周厌还原当时的车祸场景，想告诉他安晌他们家遭受的也是无妄之灾，“就和桑德尔火车实验一样……”
周厌冷笑一声，把手放下来，打断林送，道：“你是想说不分对错么？”
周厌直视着林送，冷冷盯着他：“在我这儿，撞了我的人，它就是错的。”
“所以你别给我说那个什么狗屁铁轨理论。”
周厌冷声道:“安晌他爸救的那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有可比性吗，在我心里邱落那是多少条人命都换不来的宝贝。”
从自己嘴里光说出邱落的名字，周厌的心就要颤好久，锥心的疼，怎么都止不住。
“那场事故中的所有人都别想跑，包括监狱里那个。”
林送听着周厌的话，痛苦的闭上眼睛，没人能说周厌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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