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是电影院生意最火爆的日子，按摩椅上坐满了光玩手机不按摩的人。霍荫麒选了一部好莱坞大片，还在取票，程涤非就被一个认识的家伙缠住了。
差不多到了检票时间，霍荫麒看他和那人聊起来没个完，就又去买了爆米花、薯条和可乐的全家福。
“老卢的同事，纪检委的。”程涤非走上来说，一手自然地搭上霍荫麒的肩膀：“买这么多，待会儿别吃不下饭。”
“老卢不是检察院的吗？”霍荫麒问。
“正常调动。”程涤非接过他手上的两个桶：“我来拿吧。你负责吃光啊。”
“这么多我哪吃得光。”
“不准浪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浸着一股甜蜜的滋味。该进场了，一个女孩子忽然嚷嚷起来：“有小偷！”
程涤非说时迟那时快便追了上去，赶在保安之前把一个瘦不伶仃的家伙按在了电梯口。
吃瓜群众包围成了一圈，还有人举着手机拍视频。
等程涤非把手机还给那女孩儿后，才发现霍荫麒独自站在检票口，脸有些僵。
“怎么了？”程涤非气喘吁吁地问：“你怎么又甩脸啊！没关系，前两分钟是广告。”
霍荫麒看了眼散落一地的薯条和爆米花，再也鼓不起勇气买第二份：“是谁说不准浪费的？”
入秋后天气仍旧飘忽不定，有时闷得人发慌，有时又秋风乍起。下起薄薄的秋雨时，霍荫麒去医院探望久病的病人，他的大伯母早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尽管医生没有明说，但家人也已经不再相信奇迹会到来了。
霍荫麒打开从餐厅带来的保温壶，大伯母靠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下次来不要带东西了，我也吃不下。”
“是银鱼莼菜汤，你上次不是说想吃吗？”
“我说过吗？我自己都忘了……”
霍荫麒喂她喝了几口汤，她自己也轻轻地吹着汤匙，棕色的头发垂荡在脸颊两侧。
“你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们找不到他吗？”大伯母忽然别开了脸，示意霍荫麒自己真的吃不下了。
“不是在车里睡着了？”
“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好。”
霍荫麒看着大伯母打开微信，心里也起了一阵不知是好奇还是排斥的异样感，直到她划过那一大堆网文交流群，找到一个卡通头像，手指像是黏在了屏幕上。
对话框中的照片已经被察看过了，所以并不需要下载的时间。光线虽然昏暗，却仍看得清是霍彦东的脸，他睡着了，侧躺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内的一张普普通通的床上，双手的手腕被绳子捆在了一起，绳子的另一端系着床头。
“这是什么！”霍荫麒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话框里只有这唯一一张照片。
“是那个孩子给我发的。”大伯母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微信号我找人查过了，就是他。他是想告诉我，我不能抢走他的爸爸！”
“那个孩子？”
大伯母把手机放开，头向一边无力地瘫着，窗外的落叶飘飞，预示这又是一个凋零的季节。
“是他的孩子，只不过他不肯承认。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做别人的爸爸呢？他这是欺负我啊……”她的眼睛转动着，却像是人工制造出来的假眼，霍荫麒下意识地握着她的手，凉得毫无生命感。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他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出轨，也可以和他的情妇生小孩。但是他不应该骗我，不应该把我当成傻瓜。”
“真的是那个小孩把照片发给你的？他为什么要绑着大伯呢？”霍荫麒直觉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真像小说对不对……我也没有几天了，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睡在我身边三十多年了，我真的了解他吗？”大伯母话没说完便开始急促地喘气，她抓紧霍荫麒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指甲都深深地陷进了皮肤：“荫麒，我这些年是活在梦里吗？”
“我去叫医生来！”
大伯母抱着他嚎哭起来，他风衣的肩头被眼泪濡湿过又干了，直至他撑着伞走入了秋雨中，又再一次迎接了斜飞的雨滴。他忽然感受到一种从未被知觉的力量在冥冥中控制着世间的万事万物，心中只存在一个确切的念头：程涤非。
“我现在来找你。”他发了微信，一路上幸运地没遇上任何红灯，以最快速度把车开到了公安局对面的中学。
“霍荫麒，你来找程队啊？” 江语利拎着两大袋盒饭，手里还撑着一把明明是用来挡太阳的遮阳伞，略显笨重地和他打招呼。
他刚把车停好，自觉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今天又加班吗？怎么让你一个女孩子去买饭，不叫外卖啊？”
“没事啊，我虽然是女孩子，可是和男的也没啥分别。”江语利吐了吐舌头：“他们吃腻外卖了，我今天买的这家不送外卖，但是味道特好。再说今天程队请客，我就多买了点，嘿嘿。”
“他请客？”霍荫麒才知道：“他没和我说，怎么了？又破了什么案子？”
“就是那个小偷被抓到了啊。”江语利叹了口气：“其实早就该抓到了，不过……”
她欲言又止，朝周围煞有介事地看了一圈，挤到了霍荫麒的伞下：“我还是撑你的伞吧……刚说到哪儿了……不过就是那个小偷太猛了，从黎笙那儿偷走了几百万的现金，还有名表，珠宝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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