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顾子楷没有回国，他上夏校去了，对弟弟和哥们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每次在网上和他聊天，顾言襄都会被问到和任鹤最近怎么样，顾言襄总是回答他，“我要去睡觉了”。
“睡觉？只是睡觉？”顾子楷多此一问，顾言襄打了个呵欠：“你慢慢猜。”
出租屋的房子睡起来很不舒服，也许是心理原因，顾言襄总觉得上面还残留着上一任房客的气味，尽管床单都换过了，可他仍旧想念家里的床。
“你在干嘛？”任鹤从学校回来了，一进屋闻到了满屋子的香水味，顾言襄还在“劳动”，手里拿着瓶花园味道的香水，当做空气清新剂用。
顾言襄很诚实：“我在浪费。”
“回家吧！”任鹤笑了，这股味道让人联想到下雨天的花园，雨刚停，铁栅栏里种着一小片紫色的小町藤，美则美矣，可也不能天长日久地闻。
“爸爸又赶我了。”
“我什么时候赶过你。”任鹤装作失忆了。
“我明天还要带盏台灯来。”晚上，顾言襄算是美滋滋地躺下了，可任鹤光听他的预告就感觉头大，为了安放那盏台灯，也许还得再搬个床头柜。
终于有一天，任鹤说，你没必要陪我住在这儿，宝宝。
“你生气了吧？”顾言襄打量着任鹤的神色，像是早有准备似的，问：“是不是我老搬来搬去的，你不高兴了。”
“我不会不高兴，你想多了。”
“这里环境是不好，可我不觉得委屈啊！”顾言襄强调着，突然，一只老鼠从墙角蹿了出来，从他俩面前嗖地跑到了另一头，他立刻吓得浑身僵硬，这还是光天化日呢！老鼠不都在夜里出没吗！
“穷就是原罪。”任鹤自言自语着，找了团抹布塞住墙角的缝隙，不知道这么做顶不顶用。
“没办法啊，谁叫你要为了我出柜。”顾言襄跟在他屁股后头转，又提了新建议：“要不，我明天再弄只猫来吧！那就没老鼠了！”
“我不养猫。”任鹤谢谢了他，又到处找老鼠洞：“猫比老鼠还烦，得伺候着。”
“那你不怕吗……”
“我更讨厌蟑螂。”
顾言襄睡到半夜醒了过来，他前几天从家里搬过来的台灯依然开着，在墙壁上投下了一片黄色，犹如寒夜里的篝火，他凝视着墙上的两个人的影子，默默地出着神。
“任鹤，”顾言襄细声细气地说：“你觉不觉得，这个香水闻了一整天，会有点想吐？”
任鹤不说话，顾言襄等了一会转过身，只见对方的脸上呈现出虾壳般的红色，他太熟悉这种红色了，手掌贴在任鹤的前额上：“你发烧了。”
“有吗？”任鹤迷迷糊糊的，抱着他喃喃道：“好冷。”
“我去给你买药！”
任鹤把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摁住他不让他动作：“太晚了，明天再说。”
“你听话。”顾言襄说：“我马上回来。”
耳边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任鹤过了会才睁开眼，顾言襄已经跑得没影了。大半夜的，他找了几条街才买回了体温计和退烧药，回来后又急忙烧水，拧着毛巾给任鹤擦拭，看着他忙前忙后，任鹤即便脑子糊涂了也不得不感动，没想到一个孩子也能照顾人，倒显得自己像个懦弱的男人，一点小病都扛不住，真他妈丢人。
“我没事，宝宝。”任鹤被灌了几大杯热水，实在喝不下去了，他说了句不解风情的话：“你给我点个人空间，比这么端茶倒水地伺候我更好。”
“你不需要个人空间。”顾言襄一句话否决了他：“现在，听我的，换件衣服再睡吧，你出汗了。”
“我感觉好多了。”任鹤已经闭上了眼睛：“睡吧。”
“不行，一定要换衣服。”
顾言襄固执得让任鹤差点想发火，这就是两个人没日没夜地黏糊在一块的后果，任鹤一边不耐烦地换了件T恤，一边想，不好的一面会暴露无遗，不管是半夜突然发起了高烧，还是连该死的老鼠都对付不了……
顾言襄仍是个小孩子，偶尔让他当家作主，他就觉得很快活，很享受做大人的感觉，看着任鹤睡着了窝在自己身边服服帖帖的样子，他不禁打从心眼里对自己今天的作为感到欣赏和满意，既然任鹤都病了，那他就理所当然地应该强势一点，反正任鹤听他的准没错，他说的都对！
“任鹤！”
第二天，顾言襄逃学不去上课，到街上买了点清粥小菜回家给任鹤做早餐，没想到对方已经起来了，而且穿得特别少，站在阳台上抽烟。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顾言襄开口第一句就让任鹤皱了皱眉。
任鹤吹着风，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偏偏要和顾言襄对着干似的说：“我好了啊。你别瞎操心。宝宝。”
“你好了？”顾言襄说：“我看，你是想气死我吧！”
任鹤问：“买什么吃的了？”
顾言襄说：“你自己不会看嘛！”
任鹤对着那几个餐盒就是不动筷子，像是嫌清粥小菜太过寡淡，他吃不下。
“你够了么？”顾言襄难得对人这么好，没想到对方并不领情，他冷冷地问：“那请问你想吃什么，我，再，去，买。”
“别，”任鹤端起碗把白粥一饮而尽：“这就很好了。你辛苦了，宝宝。”
“我知道你生我气，”顾言襄对他看似合作的举动大为不满：“你觉得我事多，一天到晚搬来搬去的，还差点害你香水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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