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以前，不少穷人家养不起孩子，就会将孩子自行阉割，然后送进宫当差。身体的不完整会使人逐渐心理扭曲，这些可怜人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黎祯动作顿住，不对，谁说身体不完整心理就一定要扭曲的？男子汉大丈夫，岂是外界小小的缺憾可以影响的？他心理健康得很。
门外来了个通知的丫头：“焦姑娘，范老板这就来了，你准备准备。”
黎祯手一抖，粥碗掉到了地上，跌成了八瓣。
他着了魔一般弯腰去捡，玉丁要疯了，第一时间去拦他都没拦住。黎祯举着被碎瓷片割破的手指头，凑到玉丁面前：“你看，我可弹不了琵琶了。”
玉丁银牙咬碎，手里的帕子揪成一团：“您等着，我去看看能弹琵琶的走没走。”
黎祯慢条斯理地坐直了，拿起一块素净的帕子擦着手上的血。
端着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黎祯举到嘴边喝了一口，玉丁回来得很快：“您怎么还能把自己的手弄伤的？好在荀先生还没走，不然可怎么办！”
黎祯刚喝到嘴里的那口茶，在见到门外那个人时，一滴不剩全喷了出来。
荀弈看了他一眼，微微低头将脸别到了一边，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黎祯双眼木然，满脸的生无可恋。
他很想立刻去世，像徐妈妈一样死小池塘里也行。
荀弈的声音依然温和清雅：“文娘姐姐今天准备唱哪首曲子？”
黎祯：“探清水河。”
荀弈：“……我不会这首曲子，姐姐唱两句，我可以试试。”
黎祯眨眨眼，有了兴致，清清黄莺般清脆婉转的嗓子：“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遮满了天。”
荀弈略一思索，指尖在琵琶弦上拨弄两下，曲调就出来了。他嘴角含笑，一双温柔的眼睛看来：“继续。”
黎祯认真打了拍子，这一句用焦文娘的一把好嗓子唱出来温柔绵软：“在其位那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蓝靛厂……”
琵琶声戛然而止，黎祯也被打断了，疑惑的眼神投向了荀弈。荀弈犹豫道：“京西没有蓝靛厂。”
黎祯：“……”他看着荀弈，“京西有什么？”
“京西有，十四牌楼。”
黎祯轻轻敲着面前的小桌子：“你听这合辙押韵吗？”
荀弈不羞不恼，温言说道：“那就按原词唱。”
通报的丫头又来了一趟，在门外喊道：“焦姑娘，范老板请您过去呢。”
“走走走，”黎祯摆摆手，起身往外走，“我今儿就破罐子破摔了。”
丫头在前头带着路，黎祯紧随其后，身后跟着玉丁和抱着琵琶的荀弈。
按说他后脑勺也没长眼睛，怎么总觉得有人在看他？黎祯转头看去，正与荀弈四目相对，那双温柔的眸子弯了弯。
黎祯把头转了回来，这哥们铁定很招女人喜欢。
范老板是个附庸风雅的白胖男人，眯缝眼，厚嘴唇，满脸福相，小时候应该像个年画娃娃。
黎祯不知道说什么话，反正他记着焦文娘那清高孤傲的人设，手里轻摇扇子，看了一眼玉丁。玉丁走上前：“范老板，您今日想听什么小曲啊？”
范老板满脸堆笑，见到黎祯身后的荀弈一愣，问道：“他是谁啊？”
黎祯伸出那只仔细看才能看见伤口的手：“我今日弹不了琵琶，这位是……乐师。”
范老板面露恍然，看着那只纤纤玉手惋惜道：“伤口可还疼？我一会儿就差人去买最好的药来，你这手上可不能留疤。倒是可惜了，今日听不了文娘你亲手弹奏的琵琶。”
黎祯略一点头，说道：“他是新来的，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多加体谅，我先给您赔不是了。”
范老板连连摆手：“哪儿的话！”
黎祯这便唱了起来，但他换了一首曲儿：“皓月当空，照如昼哇，有姑娘稳坐，就在青楼，斜倚栏杆面带忧愁，斜倚栏杆两泪双流……”
头里一句出来，荀弈的琵琶声立刻就应和上了。黎祯忍不住心道：可以啊！
没唱几句，门外忽然一阵喧闹，曾姑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侯爷！侯爷您等等，文娘她正在见别的客人，我这就叫她出来见您……”
“不用了。”一道飞扬跋扈的男声乍然响起，“她不就在这间屋里吗，不劳烦你叫了。”
话音一落，便有人推门而入，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昂首走了进来。不顾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翻身上了榻，斜靠在小桌上，拿手中折扇一点曾姑：“你，出去，关门。”
曾姑脸色铁青，退了出去，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又转脸看向黎祯：“怎么？继续唱啊。”
黎祯面无表情，他不知道这是谁，但他现在心情不好，想怼人。黎祯翘着做作的兰花指轻点范老板：“他为了听我一首曲子，等了足足半个月，我唱的曲是那么容易听到的？”
那华服男子单手撑着下巴：“我不介意让他在这里一起听。”
黎祯没忍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听我唱小曲儿是要给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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