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声食不知味地用完这顿膳，又陪着徐晋思和宓氏喝了茶，徐凤至他们几个便告退了。
从明熙堂回元嘉堂的路上，徐凤至的小厮松澄不由得问道：“大少爷，您又何苦违逆老爷的意思替四少爷说话呢？还把松烟送过去，您就算这样煞费苦心地替四少爷打算，他也未必领您的情啊。”
徐凤至的步伐没有放慢半分：“你既然知道他是徐府四少爷，就应该知道他是我亲弟弟，虽然不是一母所出，但终究血脉相连。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父亲一下就厌弃了姜姨娘，但稚子无辜，父亲这样对待四弟，到底有失偏颇。我是长子，总归不好言父之过，也只能这样补救一些。”
他又转头对松澄道：“明**亲自将松烟送过去，告诉他让他好好服侍四少爷，日后一定有赏。”
松澄应了声“是”，旁边的松鹤开口道：“大少爷这般爱惜四少爷，想来四少爷一定会感念于心的。”
徐凤至轻笑了一声：“我倒不需要他如何感念我，只要他心中对徐府、对父亲少些怨怼，就足够了。”
松鹤道：“四少爷是灵慧之人，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徐凤至主仆这番话，徐凤声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和随云、拘月回了窈梨斋，便先去向姜氏请安。
徐府的孩子长大后，都是要带着自己的仆从另外择院而居的，可是因为徐凤声“体弱”，再加上徐晋思对他们母子的厌弃，徐凤声便一直和姜氏住在窈梨斋中。
好在徐凤声并不在意，窈梨斋在姜氏刚入徐府时也曾大肆翻修扩建，他们母子安安静静在此度日，也足够了。
他换了身衣服，去了窈梨斋正厅，姜氏正对着一局残棋思索，黑白棋子交织，形势错综复杂。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绣缠枝花纱衫，着藕荷色裙子，神态娴雅，坐在那里，静谧柔和得如一幅画。
“回来了？”她柔柔笑着，“可是被老爷和夫人唤去用膳了？”
“娘。”徐凤声坐在她身边，将头靠在她的膝上，还是像儿时一般，受了委屈，便伏在姜蕤姬膝上，只是不再抽抽噎噎地哭。
“檀奴，怎么了？”姜蕤姬轻轻抚摸着他如同锦缎一般光滑润泽的乌发，“可是不高兴了吗？”
檀奴是姜蕤姬给他取的小名，徐府里也只有姜蕤姬会这样唤他。
“无事。”徐凤声坐直身体，他并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姜蕤姬，说了又如何呢，不过是让姜蕤姬也跟着难过罢了。
“今日父亲和大哥各给了我一个小厮。大哥说起，我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连个小厮也没有，出门也不方便，所以给了我一个小厮，还让父亲许我出门交际，父亲也答应了。”
姜蕤姬道：“这是应该的，你是男孩子，虽然不能科举入仕，但多结识些志同道合之人，也是大有益处的。你能得到你父亲的首肯，还得多谢你大哥才是。”
徐凤声低声应了声“是”。这时临山端着茶点进来，笑着道：“四少爷，姨娘嘱咐我们给您准备了杭白菊茶，清热下火是最好的，还有这百果糕，多加了您喜欢的榛子仁和松子，您快趁热尝尝。”
徐凤声不由得看向姜蕤姬，她神色未变，看向自己的目光里依旧是只属于母亲的关切。
他只觉得埋在心里的委屈和酸楚忽然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眼睛和鼻尖都有些发酸。也许天底下的娘亲都是这样，无论自己的孩子受了什么委屈，有没有对她说，她都能知道。
“快些趁热吃吧，等下冷了，味道可就没那么好了。”姜蕤姬催促道。
于是徐凤声一边喝茶，一边用了几块点心，心中那股不平之气自然也消散许多。
而燕麟屿那边，离了徐府，便去丰楚楼，用了午膳，才带着侍卫们回宫。
一入宫中，他便先回太子所居麟趾宫复命。
刚到麟趾宫，便听得一阵旷远清幽的琴声，燕麟屿停下脚步，问旁边的宫女：“殿下又在弹琴了？”
宫女道：“是，太子殿下已经弹了半个时辰了。”
燕麟屿便驻足细听，燕麟璋弹的是猗兰操，一曲尽，便有宫女出来恭谨道：“太子殿下得知七殿下到了，请殿下进去呢。”
燕麟屿微微颔首，跟着她走了进去。
麟趾宫侧殿，燕麟璋在喝茶，面前的案几上正摆着一把琴，乃是名琴独幽。
“参见太子殿下。”燕麟屿行礼。
燕麟璋道：“免礼，坐。”
有小宫女上了茶，燕麟屿喝了一口，就道：“方才见皇兄在弹琴，就没有进来，凝神细听了一会儿，皇兄的琴艺又精进了。”
燕麟璋微微一笑，他这一笑，倒让燕麟屿一时有些花了眼，旁边的小宫女应该是新来的，红着脸在那里不知所措，还是被太子的内侍一个眼色提醒，才急忙退了出去。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生得极美，容色若牡丹般雍容华贵，好在他自小就是太子，威仪甚重，也无人敢多看他的容貌。
“徐凤至如何？伤得可严重？”燕麟璋说这话时，看起来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徐少将军无碍，伤口虽然看起来惊险，好在未曾伤到脏腑，休养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
“你可曾亲眼看着他没事了？”
“皇兄放心，徐少将军听了我说的西戎局势，还亲自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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