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麟屿有些艰难地说道：“可是，这并非你的错，凤声。”
徐凤声抬头看着燕麟屿，燕麟屿这才发现，他眼中水光朦胧，竟是已经有泪。
燕麟屿一下就慌了，他想伸手抹去那水光，但又怕唐突，他的手抬起又放下，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凤声，莫要哭了……”
他又道：“上天赋予人美貌，也不过是随性之举。世人皆爱美而恶丑，不过是其浅薄。他们以为拥有了美貌便可一帆风顺，可是他们却从来不知，这世间从来就不存在只有利处而无弊端的事物。你的母亲因为家世破败而沦入风尘，这是命运不公。你的父亲若是因为你的容貌或是别的原因而厌弃你，这是他为父不慈。”
他看着徐凤声，还是没有忍住，抬起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这都不是你的错。”
“但是凤声，”燕麟屿看着他，“你却不必因此厌恶自己。就像桂花不会厌恶自己味道浓馥芬芳，幽兰不会厌恶自己姿态遗世独立，它们本就是这世间最美好最纯粹之物，无论世人是赞誉还是诋毁，是欣赏还是贬低，它们从不会在意。”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也一样。”
是我心中最纯粹、最美好的存在。
徐凤声静静听着，过了许久，才道：“我从前竟不知，殿下有这般好口才。”
燕麟屿道：“不是什么好口才，不过是发自肺腑罢了，若能让你心结稍解，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徐凤声低头道：“多谢殿下。”
燕麟屿笑道：“提这个‘谢’字，便是与我生分了。”他又让奴婢去取梳洗的东西来，“方才这么闹了一场，想必你也累了。去梳洗一下，我亲自送你回去吧。”
徐凤声依旧低着头不看他：“好。”
皇子府中的奴婢做事自然是利索的，不一会儿就将梳洗的用具都准备好了。徐凤声此时正在赊月亭不远处的一处屋舍，他坐在铜镜前，由着婢女替他梳发，心思却在想今日与燕麟屿说的话。
他如今越发觉得只要在燕麟屿面前，他便越发不像自己了。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哪怕是徐凤珞，哪怕是贺先生，人人都觉得姜蕤姬成了徐晋思的妾室是一朝飞上枝头，人人都觉得他生为徐氏子有享不尽的富贵尊荣。
是了，他的确是依附徐府而活，又哪里敢在府中说半句与徐府有关的不是呢？
徐凤声的嘴角有一丝嘲讽。
只是他想到燕麟屿时，神情却又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起来。
他为自己拭泪时的触觉似乎还留在脸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样温柔，在他面前，那些心酸委屈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出口，能够那样肆无忌惮地被倾吐出来。他仿佛可以敞开自己的一切，而面前这个人都会这样耐心接纳他。
会不会是他自己的错觉呢？
徐凤声想到这里，又开始犹豫了。
“公子，”身后的婢女恭声道，“已经重新将发髻梳好了，公子觉得如何？”
这声音将徐凤声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好，多谢。”
燕麟屿让徐凤声坐在来时坐的马车里，亲自骑马将他送了回去。到了徐府门口，小厮将马凳放下来，燕麟屿下马，将马车门帘拉开，伸手去扶徐凤声：“来，小心些。”
两人进了府，先去明熙堂见宓氏。宓氏见燕麟屿来了，还有些惊讶，燕麟屿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宓氏，还道：“都怪我安排不周，才让凤声受伤，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宓氏见了徐凤声的伤口，颇为心疼，但也知道这并非燕麟屿的错：“殿下多虑了，这又并非殿下愿意看到的，又怎能怪罪于殿下？妾身还要多谢殿下今日救助及时，让凤声免于受辱。”
燕麟屿道：“这是我该做的，本就是我请凤声去赴宴，自然须得护得他周全。”
他又道：“既然将凤声送了回来，我便不打扰夫人了。”
燕麟屿看了一眼徐凤声，低声道：“好好养伤，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
燕麟屿说了“告辞”便走了，徐凤声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走之后，宓氏又问了徐凤声许多他伤口的事，直到太医来看过还说无大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又道：“幸好如今的天还不算太热，伤口不容易溃脓，但你也须得好好养着。”又对青芍道，“芍娘，你去我库房中挑选些上好的清热解毒的药材来，再吩咐大厨房，四少爷受了伤，给四少爷的膳食要注意忌口，你亲自去说，免得他们一个个都不放在心上。”
青芍行礼道：“是。”
徐凤声也道：“多谢母亲。”
宓氏道：“你今日受了惊吓，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便不留你了。”
徐凤声说了几句话，便告退了。
到了晚膳时分，徐晋思回来了，听青芍说了这件事情，便觉不悦：“我早说过，他长着这样一张脸，在哪里都是祸害。若是安安分分待在府中也就罢了，偏偏凤至让他四处去交际，如今出了事，又能怪谁？”
“老爷，”宓氏着实无奈，“今日之事，您又如何能怪得了凤声？他今日受伤兼受惊，您不安慰他就算了，还这样语出伤人，若是传到凤声耳朵里，他又会如何想？”
徐晋思冷笑道：“你是慈母，自然会这样说，只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他被陛下看到，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宓氏一时语塞，良久，才低声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陛下未必还沉湎其中。”
徐晋思长叹一口气：“君心难测，谁又能说自己能准确揣测圣意呢？”
宓氏不语。
徐晋思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近日听闻一件事情，北狄五年前送来我朝的公主，被陛下封为景嫔的，前些日子殁了。夫人可曾听闻什么消息？”
宓氏也颇为惊讶：“北狄虽然臣属于我大燕，可一向兵强马壮，陛下也颇为礼遇。景嫔娘娘年纪轻轻，怎么会突然殁了呢？”
“这也是我不解之处。”徐晋思道，“这景嫔娘娘去世之事颇为蹊跷，她又是如今北狄王的亲妹妹，若处理不好，北狄王难免心生芥蒂。到那时，可就不好处理了。”
宓氏道：“老爷可有什么对策？”
徐晋思道：“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清楚。不如这样，过几**去宫中问问皇后娘娘，看看这件事情可有什么内幕。若景嫔只是因病亡故，那么就风光大葬了便是，也算是安抚北狄了。”
宓氏道：“老爷的吩咐，妾身自会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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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状态实在不佳，写得比较少，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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