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氏又安慰宓皇后许久，两人一同用了午膳，宓氏这才出宫回府。
徐晋思回来后，宓氏便将今日宓皇后所说的景嫔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徐晋思，还道：“老爷，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呢，您还是别去插手这件事情了吧，若是惹得皇上不快，那就糟了。”
徐晋思道：“夫人所言自是没错，只是这到底关乎国政，我也不能因此坐视不理。夫人放心，我自有分寸。”
宓氏还想再劝，徐晋思就道：“好了，夫人今日也累了，便早些歇息吧。我还有些事，便先回书房了。”
他将手中的茶盅放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宓氏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叹息了一声。青芍道：“夫人，老爷在朝堂上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您放心就是。”
宓氏握着她的手：“也是，也许是我多心了吧。”她又道：“再过几日就是三哥冥诞了，我依旧是要吃素斋一日，为他跪念佛经的，你可准备好了？”
青芍道：“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夫人放心。”
没几日，便传出徐相遭了陛下训斥，陛下大动肝火，甚至罚徐相闭门思过的消息。
事情一出，朝堂自然是起了大动荡，徐相是谁？他当丞相二十多年，朝中门生无数。又是因扶持陛下登基，是有从龙之功的老臣，故而在朝中屹立二十多年都不倒，如今一朝被贬斥，那些盯着他丞相之位的人自是蠢蠢欲动。
徐晋思自己倒似乎并不在意，在府中安闲度日，仿佛并没有遭到陛下贬斥一般。每日观鱼逗鸟，品茶赏花，倒并不见颓丧之态。
明熙堂内有一座神龛，放神龛的地方自是一方佛堂，宓氏跪在佛龛前，手中拿着一本《地藏经》，喃喃默念。春日的阳光柔和地照进来，檀香的烟雾嫋嫋从香炉中升起，飘散在空中。那烟雾似乎真的能沟通冥界一般，让人在那一瞬间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
念完最后一遍《地藏经》，宓氏伸手将经书递给青芍，又扶着青芍站了起来。“夫人快起来吧，您都跪了一天了，奴婢给您捶捶腿。”
宓氏坐下以后，道：“也没那么辛苦，每年哥哥冥诞，我都要为他念《地藏经》，盼他能早登极乐，免受六道轮回之苦。”
青芍道：“三少爷生前最是心善，如今必定已经成了如来座下童子，每日聆听佛音呢。”
宓氏笑了：“但愿能如你所言。”
青芍又道：“夫人，老爷自从遭了贬斥，便一直独宿在书房，今日……只怕又会去窈梨斋中。”
宓氏道：“今日是姜姨娘入府的日子，老爷每年都会在这日去窈梨斋，又有什么稀奇？”
青芍道：“老爷如今正是失意的时候，若是姜姨娘服侍得老爷舒了心，又复宠了怎么办？老爷当年，对姜姨娘的痴迷，奴婢如今想想还是后怕……”
“芍娘，”宓氏很是无奈，“我说过多少次了，老爷如何宠姜姨娘，都是他的事。何况姜姨娘年轻时候都未曾动摇我地位半分，更何况如今？他们母子在府中本就可怜，若是被我发现你再在背后刁难他们，我定饶不了你。”
青芍本还有许多话要说，如今也只能咽下肚子里去。她暗暗想着，自家小姐到底是心善，不懂妻妾之争是如何腥风血雨，到了这一步，自己也只能暗地里替宓氏扫除一些障碍了。
她面上却依旧十分恭谨：“是，是奴婢多心了。夫人放心，奴婢晓得厉害。”
窈梨斋。
湛雪和乌夜如今已经已经对窈梨斋里里外外都熟悉得差不多了，两只幼猫每日都不安生，爬上爬下，窈梨斋内的杯盘碗盏不知打碎了多少，连徐凤声想要训斥它们，都会被姜蕤姬拦住：“你小时候调皮的时候不也这样？如今它们还小，大了就好了。”徐凤声哭笑不得，而两只毛团儿趴在丫鬟身上舔盘子中的牛乳，惬意得不得了。
而今日姜蕤姬却是无暇去顾及它们了，她全心全意都在准备今晚的晚膳：“临山，老爷最爱喝的露夜白可曾准备好了，下酒菜我已经提前让你们都做好备下了，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临山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老爷要来，姨娘真是高兴得什么似的。奴婢们自然不敢懈怠。”
姜蕤姬听了她这话，面上便多了几分羞意，她本就容颜姣好胜似二八少女，此刻便如从晚霞里裁剪一段锦绣变做她颊边红晕了一般，更是风韵楚楚，我见犹怜。
她嗔道：“还不去做事，在这里这般嘴碎作甚？”
临山和照水都捂着嘴笑了：“是是是，现在便去。”
掌灯时分，徐晋思来了，进了窈梨斋姜姨娘的居所，便看到姜蕤姬盛装立在桌旁，红烛高照，垂眸含笑间，似有万般情思，盈盈眼波间，却脉脉不得语。
徐晋思一晃神，只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在湖上画舫初见她的那一面。
实在是……太像了。
徐晋思定了定神，这才出声道：“蕤娘。”
姜蕤姬给他行礼道：“给老爷请安。”
徐晋思道：“免礼，坐下吧。”
姜蕤姬笑道：“老爷坐吧，妾身服侍老爷，这露夜白须得热到八分，入口才最醇厚绵柔，老爷也是最爱的。”
徐晋思捏着酒杯静默良久：“你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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