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经历过什么，小孩的眼睛里有点傅致感兴趣的平静和凶狠，就像一只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小动物，正舔舐着伤口，预备伺机报复。
傅致伸手揉了一把小人儿的发顶，也不在意手上沾了灰，吩咐道，“带回去。”
立刻有人过来把男孩塞上车，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多问，很识时务。傅致让人查他的身份，不知是老毒枭从哪坑蒙拐骗来的孩子，什么也查不到。大概已经被关了好几年，父母不记得，姓也弄不清。
做他们这一行，没身份才是最好的身份。傅致觉得这小东西还算合用，便把他交给了管家顾叔。
顾念就是这样才姓顾。
傅致回过神，又看了看手中那份文件上的照片。八年过去，那男孩已经长成一个成年男人，唯独那张脸，还是精致秀气，怎么看都和行动组那些五大三粗的人格格不入。
薛肃简单点评了两句，“近身短距的训练成绩很出挑，难怪今天敢单枪匹马杀上去。”
傅致把文件合上，沉吟片刻，忽然又说，“让他过来。”
虽然这命令下得没头没脑，但薛肃习惯性地未作任何质疑，只是点头答应。
书房的门又悄悄掩上了，傅致翻起桌上的旧资料。提拔一个新人在他这儿不算什么大事，真正需要上心的是近日市内的官场地震。一早就有位背景深厚的富豪来电，邀他去参加明晚的商会晚宴。这种饭局名义上是洽谈合作，暗地里还是钱权博弈。听说市政厅新来的几个空降兵也会到场。
傅致心里打着好几把算盘，靠着椅背查看明晚要照会的新面孔，刚翻过几页，就听见薛肃轻轻叩门，“先生。”
傅致头也没抬，“嗯。”
有人走进来，他听见一个温温软软的声音低低响起，“傅先生，晚上好。”
男人这才放下手中的资料抬眼看人。他面前的少年穿着一身全黑的行动装，宽肩窄臀，腰被勒得很细，身量清瘦，和站在一旁的薛肃比起来，称得上是弱不禁风。
也称得上好看。足以令人忘却性别之分，透着一股十足的英气。
顾念头发染着时新的深栗色，衬得他皮肤越发细白。这副模样在傅致的一众下属里实在不多见，怎么看都不像手里沾过血的样子。
傅致微抬下巴，薛肃便带上门出去了。顾念站在那，没像任何一个初次见到他的下属那样唯唯诺诺地垂着头，他茶色的眼瞳坦荡地直视着傅致，眼里也没一点儿敬畏的意思。
坐在桌后的男人打量他半天，“顾念？”
顾念微微一笑，唇角上翘的弧度恰到好处，流露出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是，傅先生。”
“今天的事做得很漂亮。”傅致把文件扔回桌上，看穿了少年不能再明显的邀功心思，“自己去张叔那领赏。”
顾念摇摇头，脸上终于浮起一点低眉顺眼的神色，“我不要别的。”
傅致靠着椅背，左手支着头看他，不置可否，像是在等他的下文。
“我能跟在傅先生身边吗？”
单听这个要求，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无非急功近利了一点儿。可傅致眼中精光一闪，像是隐隐察觉到顾念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他挑挑眉，“跟着我干什么？”
“给傅先生做事呀。”顾念微笑着说，给出了一个看似清晰却又语焉不详的答案。他笑起来眼角会有些上翘，很真诚的模样，令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
是吗？
傅致脸上没什么波动，似乎是相信了顾念这番话。他沉吟片刻，右手随意地敲了两下木质扶手，点头应允道，“以后你直接听薛肃的安排。”
这就是把他划到随身的人里了。顾念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笑眯眯地退了出去。那点笑意洋溢在眼底眉梢，委实不像作假。傅致见过男男女女在他面前表演各式各样的情绪，顾念要是有本事装成这个样子，大概不混这一行了也能去做个演员。
但要说这就是顾念的所求，傅致又觉得实在太过牵强。
片刻之后薛肃进来拿文件，坐在桌后的人边签字边吩咐道，“把他盯紧点。”
薛肃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顾念，有些意外，“您不放心？”
傅致签完字，把几份文件递给他，站起来打算回卧室，“所以让你盯紧点。”
不放心的人，放在身边也有放在身边的好处。在欲擒故纵这一套上，傅致向来自恃艺高人胆大。顾念摆明了心思不纯，倒叫他想看看这个小东西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薛肃看他往通往卧室的侧门走，照例开口问，“今天需要安排徐小姐过来吗？”
“不用。”傅致今天劳神，没什么逗弄女人的兴致，他记起明天那个饭局，吩咐道，“让她准备好，明天的晚宴你叫人接她过去。”
“是。”
第二天的晚宴开在傅致好友蒋立文投资的酒店里，蒋立文最近迷上赌马，人常常不在境内。但这晚的宴会算是A城台上台下各方势力的简单会晤，他便紧赶慢赶地回来参加。
傅致刚带着女伴入场，蒋立文就丢下人迎了过来，“傅董好啊，好久不见。”
女伴识相走开，傅致接过蒋立文给他的香槟，和他碰了一杯，“最近又输了多少？”
“你少给我哪壶不开提哪壶。”蒋立文笑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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