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烈暑，骄阳似火。
魏州邺城的市民广场喷泉前，白未暮已经唱了一个小时的歌，然而面前的青年还在一百一百地往里投钱。看着对面尚在拍摄的摄像头，她深呼吸一口气，再一遍重新唱《疯狂》。
一个月前她接了白熊网的直播综艺节目，三天前奔赴邺城拍摄。过气女偶像能接到的好工作不多，这次白熊网的综艺可以说是方便她转型的一个跳板。虽是直播综艺，不过开始之前有剧本，六个嘉宾分成三组，解谜拿到提示，完成任务赚钱，最后到目的地打卡。综艺流程可以说十分老套，但胜在直播的噱头，甫一宣传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从前以高冷出道，如今又多个宠粉亲切人设，白未暮是努力想要做好。可有时候意外总是突如其来。赚钱他们组的剧本是卖艺，网综直播属于刚试水的项目，参加的明星都非大牌，和白未暮搭档的是某个刚出道十八线的小男生，大家都是偶像，唱跳可行，卖艺也算是术业专攻，20元一首歌的价，以防没人捧场导演组就连装托的群演都备好了，可架不住拍摄时有人太过捧场。
青年只是路人，经过时看见了他们挂出的牌子便驻足面前，他问他们会不会唱一首《疯狂》。十年前的老歌，因歌手抑郁自杀而出名，音评人评分甚高，然而传唱不广，更因演唱难度颇大，热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没落，年轻的小偶像茫茫然地瞪着眼显然不知道。白未暮知道这首歌，也会唱，有机会自然抓住，何况这还是位野生顾客，可她没想到这一唱一个多小时，这位顾客尚未满足还想继续单曲循环。
“先生，我们要收摊了，”三分多钟的一首歌，单曲循环20遍，饶是习惯了高强度训练的白未暮也难免气喘，看了眼毫无反应的跟组导演，她单方面地决定了结束。综艺直播还是试水，合同中就写明导演组会根据网友意见安排事件，也许有意外，也许有改变，跟组导演没反应显然是网友们还想继续听她唱，但白未暮唱不下去了。
“我还想听，”青年俊秀，穿着衬衫长裤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然而一张面无表情脸散着冷意又无端地令人发憷。
还记得自个儿的宠粉亲切人设，饶是心里腹诽成弹幕白未暮还得端着表示今天的表演已结束。
“我加钱，你可以再唱吗？”说着，青年将皮夹中所有的钱都投到琴盒中。
白未暮愣了一回，看跟拍导演疯狂点头，她嘴角一抿认了。
“最后一遍，只唱最后一遍！”白未暮强调，捡起最后的一叠钱飞快地塞了回去：“这钱不收。只唱最后一遍！”她再一次强调。
青年点了点头，面上冷意略减，直直地看着白未暮，黑黝黝的眸映着人影仿佛映入了整个世界。
虽然不惧舞台，可白未暮也从未被如此注视过，她无法形容那种古怪，一个激灵本能地想要逃离。也许是受到了影响，最后一遍她起音就高了一阶，唱第二段时本想纠正，换气太急却是咳嗽起来，这算是演出失误，白未暮急得脸都红了。
“我……抱歉，”青年似是乍然惊醒般反应过来，他递出了一瓶水：“我没开封，对不起。”说完放下水匆匆就走，好似被谁追赶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演出失误还被人道歉，算来是她失格，白未暮匆匆追上，然而对方身高腿长，转过拐角就失去了踪迹，抱着一瓶水的白未暮有些失落，她不知道屏幕后的观众们会如何看她，然而这最后一遍的遗憾却足以成为她的黑点。
晚上不拍摄，剧组在邺城一家高端民宿订了房间，白未暮回来时助理小甜已经替她买好了晚饭，白未暮没什么心思吃，摊在床上问小甜他们这一期节目的观众反应如何。
“观众反应不错，”小甜跟了她有几年，很清楚因着人气大落白未暮最近心态有点崩，她选择性地说了一些一概是在夸白未暮。
“节目有回放了，我看看，”怎么可能只好无坏，白未暮苦笑一声，接过了PAD。团队解散之后组里的几个人被骂得黑成一片，彼时白未暮还当天塌地陷压力颇大，等到后来连骂她们的人都没有了，她这才知道比起全网黑更惨的是被人遗忘。她是努力想留下来，然而她不知道该如何努力。
节目三组有三线演员和转型模特，有新晋网红和新出道偶像，当然也有她这般的过气偶像，白未暮在其中算是曾经红过，节目开始时相比于其他两组流量不少，只是他们做得中规中矩，越到后来观众们反而被逗趣的网红组给吸引了过去。路人青年的路过倒是引了一波流量，始于颜值终于执著，网友们为围观路人颜值而来，最后却拜倒在单曲循环的《疯狂》之下。白未暮看到弹幕上打赌《疯狂》会单曲循环几遍，猜三遍五遍的是多数，十遍十五遍的亦有，等白未暮唱到20遍，网友们只剩惊叹，有叹这位路人死心眼，也有叹白未暮体力好肺活量大的，弹幕上是意料之外的和谐，就算是白未暮最后一遍时的失误，除了偶有几个黑子上蹿下跳，观众们倒给了她不少谅解。
“看吧，这次直播观众反应不错，”小甜催着她吃饭：“还真得感谢那位单曲循环的路人，给节目增加了不少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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