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中满是嶙峋石块，前几天雨水没干，土地湿泞，踩下去拔出满脚泥浆。夜色漆黑，前路没有光亮，只有影影绰绰的身体，和同伴们愈加剧烈的喘息。
沈良像柄离弦的箭，拉开弓向前冲，开始时冲在最前，几分钟后他呼吸不畅，喉管里住个巨大风箱，来来回回嗡鸣，汗流浃背，两腿灌上铅块，呼吸和动作搭配不好，一个又一个身影将他掠过，他被远远甩在身后。
这样···这样不行。
他不甘心。
军靴变得沉重磨脚，脚心破皮起水泡，每踩一下压的生疼，沈良咬牙往前冲，后面有个人急步上前，肩膀擦上沈良，把人撞到旁边。
“一队那个，你挡路了”，那人笑出口白牙，故意快跑几步，把沈良甩开，“跑那么慢，腿是面条做的？”
那口白牙格外惹眼，格外引人厌烦。
之前在水池边遇到的···那个郭权安。
他旁边的几个人齐声哄笑，笑声刺耳，直钻到脑壳里去。
沈良被激起怒火，抬腿就想追上，刚一动肩膀被按住，陆峰从旁边跟上：“别追他们，跟上我。”
陆峰抬脚上前，钻进一小片灌木，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沈良愣住，连忙跟上，穿过灌木有条小溪，陆峰跨过溪水，径直大步向前。
沈良跟上人脚步，陆峰瞥他一眼：“一、二、一、二···目视前方，别盯地面，挺胸，松肩，一，二，一，二···”
明明是简单的指令，沈良随陆峰步骤呼吸，身体越来越轻，窒涩双腿缓解不少，这条路空无一人，风声在耳边涌动：“这算不算···作弊？”
“规定起终点，规定时间，没有规定路线”，陆峰轻声回答，“不算作弊。”
“为什么帮我？”
“举手之劳。”
“···”
穿过这片灌木，冲进人群再跑几百米，两人双双到达终点，还没到达规定时间。
靳安邦捏着秒表，站在终点等待他们，这场热身全员通过，没有一人掉队。
他环视全员，举起手臂：“集合！”
所有人齐刷刷集合，迅速站好队形。
“休息一分半，俯卧撑五十”，靳安邦举起秒表，“开始！”
站着的人齐齐趴下，暗夜里只有上下起落的身体，手臂上的青筋格外刺眼。
沈良学着旁边陆峰的动作，艰难撑起脊背，眼前出现一双军靴，靳安邦单膝跪地，手背放他胸底：“不准碰我手背。”
两人四目相对，靳安邦面无表情，沈良咬牙低头，勉强撑起手臂，一上一下起落。
耳边是凌乱呼吸，汗水洒成水涡，浸染一片土地。
一分半过去，沈良做够五十个，抬手想搭教官肩膀，靳安邦后退半步，沈良一头扑在地上，掌心擦破油皮。
靳安邦低头看他，吹响口哨：“一分半，两两一组，五十个仰卧起坐，开始！”
陆峰迅速上前，抓过沈良：“我先来，别按我脚，按我小腿。”
沈良从地上爬起，翻身按住陆峰小腿，掌心挨上陆峰脚腕。
坚硬寒凉，像无机质的物体。
“别按我脚”，陆峰抱头向前，发顶挨上沈良肩膀，低声轰鸣，“听不懂话？”
沈良肩膀轻颤，没有回答。
陆峰做完一套，换沈良来做，沈良抱住脑袋，前后晃动身体。极限运动下，他大脑放空，思绪抽离，眼前空无一物，耳边满是凌乱喘息。
秒表计时结束，沈良做完最后一个，侧身瘫倒在地，手臂被人拉起，陆峰力量很大，将人按直才松手：“起来，下一项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靳安邦举起手臂：“十七分钟，三公里障碍赛，超时立刻淘汰，开始！”
一群人像离弦的箭，飞速窜了出去。
沈良拖动沉重步伐，缓慢跟在后面。
中间没有休息时间，身强力壮的Alpha可以承受，对沈良来说，实在有些勉强。
剧烈运动下，前一天吃的药药效过了，虽然现在满身汗味，身边都是草叶，他的味道散不出去，没人能发现他是Omega，但Alpha信息素消褪，他明显感觉体力不支，两腿如同绑上铅饼，脚步几乎踏进泥里。
他头晕脑胀，肩背硬到发僵，手臂机械舞动，眼前满是移动暗影。
时间久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前，绊到石块向前扑，一头栽进泥汤。
慌乱间按住地面，手心磕破，冰凉水沙扑在脸上，竟然清醒不少。
靳安邦站在岸边，手里捏着秒表，不言不动，冷冷凝视沈良。
沈良没有看人，抬手抓紧石头，爬两步滑下去，再次掉入水中。
他抹一把脸，不甘心抓住草叶，边缘锋利划破掌心，这次他挪动半个身体，总算搭上岸边，可手臂无力，抬起两秒落下，第三次摔回泥汤。
旁边噗通一声，靳安邦跳进水里，抬脚走到他身边，立住不动。
浓烈的Alpha味道散发出来，人离得近，信息素浓郁不少，铺天盖地而来，像张卷裹的网，牢牢包住沈良。
天光将亮，林荫里鸟鸣啾啾，两人站在泥汤里，一个浑身湿透，脏兮兮像个泥猴，另一个干净飒爽，只有小腿沾满污泥。
沈良吸饱信息素，力气回来不少，他不知道靳安邦是怎么想的，或许在怀疑什么，或许只是单纯看他笑话，想让他知难而退。但无论是哪种原因，他都不在意，他只想出去，只想在规定时间完成考核，只想脱胎换骨，只想有资格参与行动。
为了这些，他可以付出一切。
试过最后一次，他两臂绷紧，牙关拧进嫩肉，终于爬了上去。
前方的路依旧狭窄，他拖动脚步，在矮台和石头间奔跑，靳安邦跟在背后，与他保持不长不短的距离，沈良埋头猛冲，冲破终点时，一头扑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息。
秒表发出整点报鸣，他卡着最后时刻到达，再晚一秒，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天光微明，附近是基地食堂，教官给出十五分钟吃饭，一群人饿了一上午，蜂拥扑进食堂，各个像从小康迈进饥荒，脑袋埋在盆里，大口大口往肚里塞肉。
为了补充体力，食堂几乎全是肉菜，沈良拿了馒头咸菜，狠狠咬了两口，可进门时肉味太冲，他被扑的鼻头发痒，跌撞从后门跑出，扶住膝盖，难受的几乎吐空了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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