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京都正在经历最后一场倒春寒，老皇帝坐在矮榻上，身上批了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旁边还燃着红红的炭火。
老皇帝正对着眼前的棋盘沉思，这颗棋子到底要不要舍弃了呢？他捋了捋半百的胡须，决然地拿起一颗白子堵死了另一颗白子唯一的生路。
舍弃就舍弃吧，永远会有新的白子来继承他的使命。
宇文宸踏进屋子，一脸平静地走到老皇帝面前，单漆跪地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老皇帝看都没看他一眼，依然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棋路，直到这盘棋下完了才满意地收回手，看向宇文宸，懒洋洋道。
“回来了”
未得赦免宇文宸不敢站起来，依然一丝不苟地跪着，“儿臣幸不辱命。”
“很好”，老皇帝高兴地笑着，对一个在旁边侍奉的小太监道，“去，把那边那个盒子取过来给太子看看。”
宇文不解地看向老皇帝，有什么要看的？老皇帝一脸神秘地笑着，“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小太监踩着碎步快速把盒子取过来，那是个深棕色的盒子，看上去不值什么钱，宇文宸有些忐忑，自己马不停蹄回来后皇帝给他看的第一样东西，竟装在一个随处可见的盒子里。
宇文宸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一瞬间让他如坠冰窟，整个人透骨的凉。
那是陆郢给乡村郎中的银钱，里面还有一小块碎了的青玉，兴许是不小心磕坏了一并送出去的，这块玉佩宇文宸再熟悉不过，就是他亲手从陆郢腰间解下来的那一块，朦胧的飞鸟尾巴就在这块碎玉上。
宇文宸恐惧得差点坐到地上，皇帝怎么连这件事都知道，这么说他们在缅南所经历的一切皇帝都是知道的，陆郢有孕也是知道的，那为什么南蛮围攻那天晚上没有一个人去帮陆郢一把，叫他差点丧命......
除非皇帝根本就是要他的命，想到这里宇文宸更是一阵恶寒。
宇文宸收起盒子，纵使再怎么慌张也还是不动声色，“父皇这是何意？”
老皇帝从他手中接过盒子，随手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火势很大，不一会所有的一切就都化为灰烬，只留一缕青烟在头顶上飘荡，不一会儿也消失了。
“从今以后，陆郢这个人就该像这盒子一样，从世间消失，从你心里消失。”
“呵”，宇文宸低头冷笑道，“父皇，他可还怀着我的孩子，您都要他死吗？”
老皇帝不为所动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还会有别的孩子。”
宇文宸强压着怒火，“那父皇干脆把我也杀了，反正您还有别的孩子。”
不知为何，老皇帝一听这话突然暴跳如雷，顺手抓起装着棋子瓫就往宇文宸头上砸过来，他用了十成的力，砸得宇文宸一阵眩晕，白色的棋子上都沾染了鲜血。
老皇帝眯起眼睛，几十年的修炼让他哪怕是说一个字都叫人后背发凉，“你当朕不敢杀你？”
宇文宸冷笑着抬头对上那危险的视线，毫不畏惧，“您当然敢，可是您舍得吗？我是您皇后的儿子，我死了，她也得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在殿内响起，吓得外廊上的太监们一个哆嗦。
“来人”，老皇帝吼道，“把太子给朕拖下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外廊上站着的禁军很快走了进来，宇文宸恶狠狠地看向老皇帝，见他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起身一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禁军腰间的长剑，往脖子上一放，长剑锋利，宇文宸又是下了十足的决心，瞬间划出一道血痕。
“太子殿下！”禁军被吓得跪倒地上。
突遭变故，老皇帝回过身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宇文宸把剑又紧了紧，把握在一个谁都没办法抽走的角度。
“陆郢今日若是少了一根汗毛，这个皇位您就一个人坐吧，我与母后再不干涉。”
老皇帝再一次眯起眼睛，略带怀疑的问：“你是知道了什么？”
宇文笑笑答道：“儿臣去了趟南蛮父皇应该知道，至于知道了些什么父皇心里也应该清楚。”
“不可能”，老皇帝不可置信道，“你都没见过南蛮尊主，你不可能知道，不可能......”
皇帝还在自言自语说不可能，可是他心里清楚，宇文宸什么都知道了，大意了，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父皇您得不到的东西，就让儿臣也得不到，既如此，儿臣不介意与您玉石俱焚。”
宇文宸的话一字一句进入老皇帝的耳朵，这母子俩，是合起伙来要与自己作对了。
“哼”，老皇帝冷哼，“六年前，你母后拿你二弟的命来威胁朕，后来朕拿你的命去威胁她，如今你又拿她的命来威胁朕，你们当朕这辈子能被你们这么轻易左右吗？说实话，你们在朕这里一文不值。”
宇文宸略带同情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别人家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唯独他们家一个要一个死，都想把别人的命攥在手中，到头来还说彼此一文不值。
不过这些都是上一辈他们自己做的孽，如今皇帝年事已高，皇后也年过半百，要不了几年，他们的恩怨阎王自会帮他们算，宇文宸懒得管，他只想管好自己，不、可别活得像他们那样悲哀。
“儿臣不知能不能左右得了您，不过是赌一把，如若赢了，换陆郢和我的孩子活命，输了，我同他们一起死，顺便带上您的皇后，算起来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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