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节课下课，柯帆拖着步子走上讲台，从粉笔盒里挑了支粉笔在黑板上写：物理作业晚自习之前交。
底下有人看见了，故意拖长声音怪叫：“哟，课代表刚上任就这么严格啊！能不能拖一会儿交？”周围的人配合地发出一阵哄笑，柯帆声都懒得出，扔了粉笔就往下走，走过第三排时，一个女生拖着凳子向里躲避，铁制的凳子腿在水磨石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柯帆垂着眼，把手里刚刚掰断的一小节粉笔头扔在女生桌子上，迎着对方错愕的目光，说了句：“送你。”
说完不再管班里人的叫笑声，扭头往办公室去。
他站在红木色的门前敲了敲门，便扭着把手推门而入。
操。裘千尺怎么也在。
柯帆暗骂一声，站在李文修办公桌三步远处，进退不得。
裘千尺也看见了他，愣了一下问：“你不上课跑这儿来干什么？”
柯帆目光落在李文修办公桌的笔筒上，漫不经心回答道：“我找李老师有事。”
“你找李老师能有什么事。”裘千尺这样说倒也没有再追问，拿了文件就离开了物理办公室。
裘千尺一走，柯帆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在李文修对面坐下，直言：“李老师，我觉得我做不来这个物理课代表。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为什么？”李文修问，“你成绩又不算差，没有经验也是能锻炼出来的。”
“我本来就不想当，太麻烦了。”柯帆说。
李文修注意到少年的指骨发白，鼻头也微微发红，转身接了杯温水递到他面前，接着问：“那你答应干什么。”
“还不是怕裘…”柯帆把千尺两个字咽下去，端着水递到嘴边掩饰性地抿了一口，皱起了眉头：“好烫。”
“说你的。”
“裘老师太能说了，我怕麻烦。”柯帆咬了一下被烫到的舌尖，有点疼。
“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外面预备铃打响，李文修看了眼时间，继续道：“两边麻烦都不想沾，你想的不错。”
柯帆撇嘴，心道你要是不让我当课代表我可不就两边麻烦都没了么。
“行了，你该回去上课了。”李文修站起身，撵他出门：“不许逃课。”
柯帆只得老老实实回了教室。
——
李文修目送少年一路回了教室，掐灭指间还在燃烧的烟头准备返回办公室。
刚一转身，他讶异地看见班主任老师冲他点点头，笑：“像李老师这种大帅哥也抽烟啊。”
李文修礼貌地笑了笑：“只是消遣。”他侧过身把人让进办公室，等裘春霞坐下来之后才问：“裘老师有事情？”
裘春霞今年四十三，做了十五年的班主任，可以看出来心力耗损严重。她头发干硬枯黄还稀少，不得不借造型来避免看起来过少的情况，面色也稍显暗沉，两个眼袋耷拉在眼下，拖得整个人都没什么生气。
她习惯性地将头发别到耳后，接过李文修倒过来的水道了声谢，目光从一旁只剩一半水的一次性水杯掠过，说：“李老师初来乍到，可能对我们学校以及班级不怎么了解。不过我看你和柯帆还挺熟的？”
李文修想了想，觉得三四次碰面应该可以算熟了，于是点了点头。
“你们是亲戚？”
“我让他当了物理课代表。”李文修摇了摇头，说。
裘春霞难掩惊讶。中午李文修找她说换课代表的事她还以为这新老师是找的班级里物理最好的学生，没想到换了个柯帆。
“李老师可能不知道，柯帆家庭有些复杂。”裘春霞再次抬手别了下头发，“他父母在他很小时候就离异，各自有了家庭，他一直和他奶奶生活。老人家早几年去世了，柯帆就一个人长大。”她抱歉地笑了笑，笑容有些怜悯：
“结果长成了个野孩子。”
看见李文修投过来的目光似乎并无波澜，裘春霞继续说道：“他初中是背着处分毕业的，”她压低了声音：“要不是他爸爸找了关系把他塞进来，本市还不一定有学校要他。”
“所以说李老师，人的印象还是有误导性的。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听话的，结果开学不到三天，就带着一身伤来上课，后面也经常是，这肯定是去打架了。”她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恨铁不成钢：“我也说过他很多回，就是不管用。”
她还想继续说，李文修打断了她：“抱歉裘老师。”裘春霞抬头，李文修眉头皱着，语气有些严厉：“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能力，况且，”他抬头直视着裘春霞，
“仅凭身上有伤就认为他是去打架，这是否有些武断了？”
裘春霞难得被一个小她将近二十的人呛声，却被李文修的目光看得有些张不开嘴。她转着手中的杯子，摇头叹了口气：“李老师还是有些年轻。像我们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了，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学生心里想的什么，老师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
她没等李文修再说什么，站起身来：“这事我也不掺和了。不过如果班级里的学生闹事，我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李文修看了一眼还在桌上的两个一次性水杯，端起其中一杯给桌上的小绿植浇了点水，随后和另一杯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
晚自习是两节数学，一节物理一节化学。
晚饭时间，柯帆收齐了作业堆在讲台边上，回了座位就开始趴在桌上睡觉。没过两分钟，他感觉有人推了一下，不耐烦抬头：“谁啊？”
赵彤眼眶红红地瞪着他，身后是她的姐妹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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