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仿佛比寻常要难捱一些，忙完了下午，还有晚上的三个小时，夜里九点才下班。
饶是宴康常年习惯了站着工作，但是上午被蒋叁拉着消耗了不少精力，到了晚上时间，难免腰部发胀，臀部也格外不适起来。
不过这些他都没给蒋叁说，蒋叁兴冲冲地说了下班后来接他一起吃完饭，可惜他的下班时间太晚了，尽力劝服蒋叁不必来接自己，蒋叁还颇为遗憾地在电话里面感叹道：“我可以等你，你为什么不愿让我像男朋友一样等你？”
在蒋叁心里，例如约会的等待这些都是自己必须且有义务的。可是宴康不愿意，虽然听了他的话脸上早就乐开了花，但是嘴上却说：“我当你是男朋友啊，真是因为你是男朋友，所以才不愿让你苦等无果。”
蒋叁大叹：“这可不是苦等无果，再说了等你我也不觉得苦，最后也不是等不到你，怎么能算苦等无果。”
宴康被他的一顿胡搅蛮缠说得实在是无言以对了，才败下阵来说：“不说了不说了，我休息时间到了，该回去了，收线吧。”
蒋叁就算觉得不开心不乐意，也只得收了线，挂上电话，一个人长唉短叹，实在是不像以前的他。
宴康以前在晚班之前会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但是如今全部用来和蒋叁打电话，挂了电话，只有两分钟，堪堪够吃一块饼干的时间。
他苦笑着喝了一口浓茶，又揉了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悄悄安慰自己，再熬过三个钟就可以吃碗云吞面了。
待到他终于捱过了这日，换了休闲的衣服，取下工牌准备放工回家，没想到只走出了酒店大门，就被一个人走上来拦住了去处。
是袁陆，他还没有走，或是去了又回，宴康见到是他，吃了一惊，立刻问：“袁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袁陆的状态看起来确实不太好，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往日笔直如挺的衬衫发皱，梳的一丝不乱的头发也变了形，更可怕的是，他好像喝了酒，哭过。领带揉成一团塞在衬衫的口袋里，西装外套捏在手上，衬衫袖子挽到了臂膀的位置。那么斯文内敛的一个人，如今看起来，却是非常的潦倒，憔悴，甚至有一点恶狠狠的模样。
袁陆今天见了宴康和蒋叁，立刻便敏锐地觉察到了些什么。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气极之下旷了一天课，跑去酒吧买醉。本就不擅长饮酒的他将自己灌得醉醺醺的之后才敢跑来找宴康，想要向他问个明白，或者说是更加想到得到一个可以令自己安心的答案。
他想要亲口听到宴康否认，否认和蒋叁的关系，唯有这样才可以令他感到安心。
他本就轻微的近视，喝了酒之后更是看人都带着重影，好不容易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宴康，脸还是那张脸，人也还是那个人，他没变，不免一把扣住了宴康的双肩，质问他：“阿康，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和今天白天那个人在一起了？你说他是你的哥哥，可是你怎么敢……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你告诉我你没有！你说啊！”
宴康突然被人问住，浑身僵硬，磕磕绊绊掩饰的话也说不清楚了。他不清楚自己和蒋叁的关系是怎么就被旁人看了出来，他只是担心，这里距离酒店太近了，如果有熟人或者是同事经过，那么后果堪羹。
他的肩死死的被袁陆抓住，一点儿反驳的余地也没有。更何况，他也不敢反驳，如果真的打闹起来，引来更多的人怎么办。
他只能服软，对袁陆说：“袁大哥，不，不是这样的，你先冷静下来……我们，我们换个地方谈怎么样？袁大哥？袁大哥？”
袁陆喝醉了酒，又难免伤心过度，此时此刻完全沉迷在自己的悲伤之中，他往常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会吃醉了酒来胡乱寻事。实在是因为对方是宴康，而太难过自己苦等了数年居然毫无结果才会如此。
宴康亲眼看着他一个三十好几的成年男人了，居然会在自己面前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哭得伤心又酸楚，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他这样一个有学识有样貌有体面的男人，居然还是会哭得一塌糊涂，一败涂地，软弱又无助。虽然他用手臂挡住了脸不愿被人看见，但是呜咽悲痛的哭泣声还是会从他的手臂下泄露了出来。
宴康的心情复杂极了，深深地拧起来眉。
他其实都懂的，袁陆这一路为了出柜，到底都付出了些什么。
很小的时候也许他还不懂，但是渐渐长大了，渐渐也受到了周围人的白眼和另眼相待之后，他才懂，当年发生的一切到底都意味着什么。袁家突然之间的离开又意味着什么。这一路实在是太辛苦太心酸了，酸楚到不足以对任何人说。冷暖自知，这句话说起来也太凉薄了。
看着袁陆在自己面前哭，惹得宴康也想哭起来。
他毕竟心里是有袁陆的，装着过去和他一起长大的回忆。他哑了嗓子，湿润了眼眶，尽量不让自己的声线太颤抖了，强壮镇定地对袁陆说：“大哥，你别，你别这样……我看着难受，大哥？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说着他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小气极了，经不住一点招惹，实在是不想哭的，他赶紧趁没人看到擦掉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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