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我进了铁门,我们又穿过了许多铁门,最后来到一座棚屋前。这里看上去比比克瑙好,至少没有令人恐惧作呕的焚烧气味。棚屋里面有一点亮光,仅能维持着在里面不踩到其他人而已。党卫军打开门命令我进去,随后离开。
我不知道此时是夜里几点,只觉得我的到来惊醒了一部分人。营房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我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里面的情景。床铺是连在一起的,分为两层,看起来像木制的,床与床之间挤满了人,夏季人身体特有的气味弥漫在屋子里。
这时,我听见了脚步声。有人爬起来了,在向我走近。是一个高个子蓄着络腮胡的男人,他低头打量着我,然后开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德语问我:“你从哪儿来?”
“希尔梅克集中营。”我说,同时试图从他的口音里分辨出他得故乡。很古怪的弹舌,听起来像俄语。
“我是这个营房的负责人,我叫阿列克谢•索洛科夫。”
“我是伯努瓦•莫勒。”他可能是个苏联人,我猜想,说不定也是个政治犯,这里的规矩和希尔梅克一样。
“长得像个娘们儿似的。”我听见黑暗里有人吹了个口哨,“也是个相公吧?”
索洛科夫训斥道:“安静,睡觉!”
然后他领着我向里面走去,一些不安分的手一直在摸我,我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感觉到,这些人比我更早来到这里,之前的经历告诫我,不要惹怒“老资格”们。营房最里面有一张空床,上面铺着一张不能算被子的布。我爬上床,准备休息,有什么事情,都留到明天再说吧,我实在是太累了。
我蜷缩到床上,像要将自己保护起来似的用手臂抱着膝盖,睡着了。但我睡得很不好,因为我的床一直在晃动,不知过了多久,我从床上探出头,我下铺的人正在用脚踹着我的床板。我嘟哝着请求他不要再乱动了,但是他突然坐起来,拉住了我的胳膊,他手劲很大,我皱了皱眉头,问他想干什么。
“陪我睡觉。”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拒绝了他。
他骂骂咧咧地趴到我床边,将我向下拉,旁边的几个人也醒了。他叫我不要说话,更加用力地拽我下床。
“我可以给你面包。”他说,从怀里取出一小块剩下的面包。
“我不需要!”我压低声音说,同时努力挣扎着。
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袭来,对着下铺的人狠狠给了一拳。那个人松开了我。
索洛科夫将他拖回下铺,就回去了。
我舒了口气,却一夜没再合眼。
隔天,天还未亮我们就听见了集合的命令。所有人都迅速爬起来,站到棚屋外面集合。
“五个人一排!”
我是新来的,但是索洛科夫为我留了位置。我感激地看着他,因为今早的事,也为昨晚的事。
“跑步!”
我们就开始前进,排着队去洗澡。洗完澡之后又是跑步。最后带队的党卫军将我们领回营房,由每个营房的负责人分发早餐。
其实也只有一杯黑咖啡而已,苦得要命。但我还是全都喝光了。贝海姆告诉我要让自己看起来非常健康,每时每刻必须如此,不然就会死。即使再不喜欢的食物,也要强迫自己吞下去,因为那可以使你活命。他说这话的时候,应该预料到了我们会分开的结局。
然后是休息。我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他们大部分是昨天下午到的,我来得比较晚,我们营房里只有索洛科夫和另外十几个人是更早来到的“老资格”。他们中有政治犯,苏联战俘,反抗组织成员和像我一样的同性恋。
把同性恋关在哪里一直是个大问题,关在一起很不安全,于是就把我们拆成几队分散在不同的营房里(在我看来这更危险)。
我们一直休息到太阳出来。营房外面可以看见正在劳作的囚犯,有的在运沙子,有的在挖坑。我们暂时还没有加入他们。
中午的时候,我得到了一碗浓汤。没有面包,也没有烤肠。我端着汤坐在地上,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乞讨者,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沉默着,喝着自己的汤。因为昨晚把食物吐得所剩无几,早上又只喝了咖啡,我饿极了,几口就喝完了。索洛科夫看看我,又看看我的盘子,示意我和他到营房后面去。
他塞给我一块面包,几乎是直接捣在我胸口上。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然后就一直盯着我看。
贝海姆不会再给我食物了。即使我们还能再接触,也只能在定期体检里见面。而我需要活下去,需要人保护我。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我顺从地趴在了营房的墙上。
一次肮脏无声的**很快就结束了。我简单擦了擦身上残留的液体,穿上裤子,准备离开。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一场静默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了。
“叫我阿列克谢吧。”离开时,索洛科夫说道。
再回到营房前的时候,几张桌子不知何时被摆在了地上。桌子上摆着医疗用品,我在那里看见了贝海姆,他也认出了我,但并未理会我。
所有人被命令露出左臂,排队。贝海姆在我们的胳膊上刺下编号。我是最后一个,轮到我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很久都没有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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