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周肆的声音在转角响起。
程一也被探出头时看到转角靠着的人的一声轻喝给吓得一激灵。
他没想到周肆就在转角墙边蹲等着他，而且他刚刚还悄悄地骂了一句周狗。
也不是不能这么叫，就是他从来没当着周肆面这么骂过。
他怕被周肆打。
“你干什么，周肆？”程一说。
“我，”被程一突然探头吓到的周肆一激灵之后，走出了转角，抬手自然地捏了捏程一肩膀，“我这不是等你吗？我那小弟说，你之前下课来找我了。有事？”
程一又周而复始地挣了挣肩膀，睨他一眼：“哦，没事。”
程一开门进寝室，周肆不请自来地往程一那张床上一躺，习惯性地一翻身往程一的枕头上凑。
“啊，”周肆舒服地伸展着自己，一边开口感叹，“程一一，你这儿真好。不像我们那里住六个人，还是上下床，我腰都打不直。”
程一去阳台的水池边洗了手，回头看着在自己床上打滚的人，皱起眉头，毫无力量地劝说：“周肆，你一身灰味儿，不要蹭我床。”
周肆在床上支肘撑着脑袋，努了努嘴，嘟囔了句：“蹭都蹭了。”
“……”程一好像也没法反驳了。
周肆见程一沉默下来，狗腿地笑了笑，轻轻唤了声：“欸，程一一。”
程一懒得管周肆，也管不了他什么，索性自己拉开座椅，坐在了周肆对面的桌子前，从书包里把作业拿出来，累了三四本在桌子前。
“嗯。”
他不急不忙地翻开了面上那本数学，从抽屉里抽出几张草稿纸垫在手边，拿起笔慢慢演算。
“你真的找我没什么事？”
“嗯。”程一低声应。
“哦。”周肆翻了个身，又开口没话找话，“程一一，明天要回去，你和你班主任说没？”
“说了，请了假。”程一做着题，敷衍地回应着。
“好，那我明天中午在教室等你。”
“嗯。”
门外的走廊里还回响着楼道那头新生们的打闹声和邀伙结伴去楼下食堂吃宵夜的吆喝声，屋里周肆往床边伸了伸脚，一勾一蹬，直接用脚将程一这间寝室门关过去。
门关过去好像把少年们旺盛而喧哗的热情都关在了外面。
周肆撑着头，看着一眼对他制造出来的动静充耳不闻的程一一，觉得自己在自讨无趣，索性直愣愣躺下去，抬手遮在额头前，挡住眼前光亮，养神假寐。
“我睡了，程一一。”
-
白炽灯在头顶亮着，原先在教室爱扑棱的飞蛾，在程一一屋里也有一只不安地撞着头顶的白炽灯。
没一会儿，养神的周肆又微微偏头，目光偏着从手臂边望出去，望着那低头皱眉认真演算的程一一。
这是周肆不知道这几年看了多少次这样的场景，好像……从小学开始就是这样。
程一一负责写作业，而他负责睡觉兼作业借鉴。
那时周肆就会时不时地看程一一写作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周肆的偷看变了滋味；变得他会看着程一额前碎发，想伸手摸摸；变得他看着程一忽然翩飞的眼睫，想俯**去，吻上一下。
没错，是吻上一下。
那时的周肆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没敢往下想，现在的周肆，一样没敢往下想。
周肆撇撇嘴，刚准备移开目光，就听见写着作业的程一突然出声：“周肆。”
周肆一僵，赶紧把手欲盖弥彰地乖乖放下去贴着床，扭头回来，闭紧眼，假装刚刚偷窥人的不是自己。
“你不回去？你们老师不查寝吗？”程一问完，等了半天也没听着周肆应，才抬头看过去，床头撩起来夹住的蚊帐重重叠叠掩盖了周肆装睡而不停眨弄着的眼睛。
程一没看见，以为周肆睡着了，就跟着噤声，低头，自顾自地写起了作业。
因为担心周肆被记过，他这两节晚自习几乎废了，只有回了寝室赶工。
他把作业写完的时候，门外走廊上的声音已经没了，再看向床上的人，周肆似乎早就已经陷入酣梦了。
“唉。”程一叹了口气，从周肆躺着的枕头边捡出了一件特别宽大的T恤睡衣，进厕所冲了个凉，换了睡衣出来。
他看着床上那不知道是梦到什么还在咂巴嘴的人，为难地在床边徘徊了会儿，也不知道是在纠结什么，犹豫了好一阵。
“周肆，”程一弯腰，推了推床上的人，小声说，“你不回去睡？”
“嗯？”周肆懵懵地睁眼，看清了人是程一之后，又往里靠墙的位置挪了半个身子，腾了点位，“你写完了，来睡？”
程一明显愣了一下，周肆大概也感觉到了，但惺忪的睡意困扰着周肆，实在没法支撑他这种四肢发达的人的大脑运转。
他简单地拉着程一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还温柔地解释了一句：“是挤了点儿，赶紧，凑合睡吧。”
诚如周肆说的，是挤了点儿——程一躺下来的时候，还是有点空隙的，大概是周肆故意让出来的，但睡着睡着，周肆的胸膛就渐渐贴上了程一的后背，周肆的呼吸也在他耳边不远处萦绕。
程一在黑暗里睁开眼，死死撑着睡意，一直不敢睡过去。
他的手不停地在床单上胡乱画着圈，像是不自觉地想写个什么词儿，又努力地掩盖着这个想法。
他轻轻地叹气，在心里埋怨：“周肆，周狗，真的烦死人了！这怎么睡得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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