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说了不回去，程一还专门洗漱完分了半边床给周肆。
周肆洗漱完却直接拉开了他的凳子坐下来，在程一欲言又止的神色里，自以为理解到位的解释：“我知道你喜欢男的，你不要担心，我不睡你床上，我就睡这里。我关灯了。”
“哦。”程一听完，眼神黯淡了许多，他挪到床中间，翻了个身，动静极大，像是在生什么闷气一样。
周肆反反复复地想了一下，还是没想出程一在生什么气，他趴在程一的桌上，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程一一，你睡了吗？”
“嗯。”
“你真的喜欢男的？”周肆自顾自地问，他没奢求程一回答什么，他只是莫名想问问。
“嗯。”
“什么时候发觉的？”
“不早，前不久。”
“有、有喜欢的人了？”周肆小心翼翼地试探。
程一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应：“有的。”
“哦。”周肆的手指指甲轻轻地敲着桌案，他敲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是……卫恣？”
回应周肆的是一片寂静，和寂静之后床上人翻身的窸窣声，以及周肆听不到也没看见的那人翻身窝进被窝时掉下来的两滴晶莹。
周肆趴着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程一的回答，他一开始以为程一这次是真的睡了，所以没回答；后来又忍不住地觉得程一是看不上卫恣的，所以不屑于回答。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周肆见到卫恣的时候，满眼都是他自己没察觉到的浓浓敌意。
尤其是在快跨年的时候，卫恣老来他们班找程一。
那有一天周肆还是像前几天一样比程一早一点出门，买了早饭去教室给他。
“肆哥，买早饭呢？今天是不是也不回寝室睡了？”周肆原来寝室的室友见到提了早饭的周肆，打了个招呼以后顺嘴问道。
周肆回答：“嗯。”
他自从那天之后就都跟着程一吃饭回寝室了，一开始还是趴着睡的，过了几天开始降温之后，他就自觉地窝到了程一的床上打挤。
程一看到他上床的时候，没说什么，没问他多久回自己寝室，只是自己多从柜子里拿了床被子，和他分开盖。
后来程一因为过敏长得疹子都消了，周肆见程一没赶，他自己也没提要回自己寝室睡的事。
周肆提着早饭慢悠悠地晃到教室，因为近年底了，早上起不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他去食堂连队都不用排买了就走。
所以等他慢慢晃到教学楼的时候，周边经过的学生也都稀稀拉拉的。
但周肆的悠闲到了教室门口，就陡然变调了。一瞬间小调变成了进行曲，周肆的眉头一皱，一脸严肃地看着程一位置上坐着的人。
“草，大清八早的，怎么这么烦人啊。”周肆低低咒骂了一句，在心里把三楼主任办公室的那个人都问候了一下。
周肆在教室门口一站定，坐在周肆位置上正对着门的程一就看见了他。
程一怔愣在原地，好像连卫恣在自己位置上说的什么话都没听进去。
他的一双眼里只剩下了门外的周肆，他觑了觑眸，虚眼恍惚看见了周肆微微皱起的眉，他的心下一惊。
“程一一？”
程一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称呼，但不是周肆的声音，他立马抽开目光，看向了发声的卫恣。
卫恣还没有所觉地继续说道：“你听我说了吗？跨年那个晚上有时间吗？”
“我……”程一开口，还没说下去，周肆已经迈步走进来了，他把早饭丢在了自己桌上程一面前，瞪了程一一眼，嘴里却是回答着卫恣
“没时间。”
“程一？”卫恣的目光仍然看着程一，他又一次征询着程一的意见。
“31号拿卷子是吗，我到时候找你拿吧。”程一打着圆场，没当着周肆的面回答卫恣自己有没有时间的问题。
“呵。”周肆深邃的眼一眯，带着点意味深长却又十分莫名奇妙的警告。
卫恣听完点点头，手在程一的物理课本上勾了几道题。
“好好加油，等你回来，”卫恣起身，将课本合上，又盯着周肆的目光，气定神闲地补了一句，“还有不到一个月，程一。期末好好考，下学期，希望能在我们班见。”
周肆背身过去，不耐烦地看着背后的黑板报，听着卫恣的话，他的拳都握紧了，在心下啐了卫恣一口。
“他不会回去的。”周肆看着卫恣离去的背影，冷声说。
卫恣也在后门门口站定，回头看着那个背手站在黑板报面前，站得格外吊儿郎当的人，他啧了一声，才开口：“他和你不一样。”
卫恣的这句话如一声惊雷贯在周肆耳朵里，轰得周肆耳朵发鸣。
——他，和你不一样。
周肆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他们俩是不一样。
从小就不一样，程一一是少爷，长在最理想环境里的云中雀；而他，什么都不是，地上泥，树上皮，他都比不上，他只有个要打他骂他的父亲，有个别人都合不上的脾性，有个打架斗殴的幼年生活……
好像唯一好一点的，就是多了个程一一？
“周肆？”程一小声地唤了一下。
周肆回身转身，看着程一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拿起了他买的那杯牛奶，喝了嘴唇边一圈奶渍。
周肆拉开凳子坐下来，敲着二郎腿看着程一一。
“你，看我干嘛？”程一仓皇地移开目光，他现在越来越不敢和周肆对视，他怕心底藏的这个秘密越久越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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