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黎六一直坚守着他这一套固执的“规矩”，任何坏了规矩的行为，只能招来死刑的惩罚，此事有过先例，众人皆知这并不是玩笑。
现在这个人直接挑战了他的底线，不是在船上囤些鸦片烟草假借说是“货物”，而是在船上塞了一个女人，一个年轻肥美又颇懂人事的妓女。
“没人承认是吗？”黎六猛地拽住了那女人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女人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大哭出声，海盗们瑟缩着退了一步，无人回答。
“谁带你上的船？谁每天和你厮混？！”黎六大声喝问，“不说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女人大哭着摇头，她说不了话，她也不知道，她只是照常被鸨母羁押着，日日夜夜地在岛上接客，可那天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然在船上，黑暗中不时有人侵犯她，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得活下去。
“救我。”那女人用嘴型说着，忽地朝一人伸出了手。
那人一惊，大叫：“不，不是我！大头领，不是我！”
黎六看向那人，眉头蹙得更紧了。
黎六当然知道，不会是他。
此人名叫比银，是阿都的同乡，来自马六甲一个小村，怯懦，心软，是所有人中最不适合做海盗的一个。好在他细心又勤快，黎六便派了清点货物打扫货舱的工作给他。此外，他还是船上许多人的“情人”，至少与七八个人有染，解决他们旺盛的无处发泄的生理欲望。
尽管黎六十分厌恶这些，但他从不干预手下之间的这些事，也从来知道的一清二楚——比银喜欢做他们的“情人”，他是真真正正对女人全无兴趣的，全无理由弄一个妓女藏到船上来。
那女人发疯似的，一下下徒劳地向比银扑去，从喉咙深处发出可怖的哭号。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比银的样子比她还要害怕，他连连后退，退到了阿都的身后，泪流了满脸，“你为什么要害我？！我没有，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她为什么指认你？”叶珵问。
“大头领，真的不是我。”比银“噗通”一声跪下了，啜泣着一口气全招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船上，离岛第二天我打扫的时候听到些声响，就在货舱里发现了她……真的，不是我带她上的船，我不敢的，也没这个本事……我就是害怕，我不敢告诉您，也不敢告诉别人，怕你们杀了她，她很可怜，所以我就偷偷给她找吃的……”
叶珵骂道：“糊涂！你就是糊涂！你担着风险，替人养着她？现在她只认得你，锅你全扛了，杀了你也不冤！”
“我……”比银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乞求真正的肇事人能站出来，抑或乞求那些曾跟他有夜夜恩情的伙伴能帮他一把，可所有人都像是事不关己般避开，生怕沾染上麻烦。
“大头领，我相信比银，他不敢做这种事，您饶他一条命吧。”只有三头领阿都为他求的情。
比银感激地望向阿都，是打心底里的感激。阿都从未碰过他，甚至平日里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个恶鬼一般的三头领暴躁又冲动，在床上疯起来自己都控制不住，弄死弄残的男孩子不计其数，但他不对自己的手下下手，这是他最简单的义气。
“你说怎么办？”黎六盯着阿都的眼睛质问，“现在全无线索，这么大个人上了船，躲在舱里日日接客，比银他看到了却不报？你觉得他无辜吗？”
“但责任不在他！”阿都急道，“要杀也不应该杀他！”
黎六问：“那你说应该杀谁？”
“我……”阿都进入了完全茫然的状态，找不到肇事者，这个黑锅必须就是比银一个人的……头昏脑涨间，他突然冲向那个妓女，掏出匕首一下子割断了她的喉咙。
血液喷溅到阿都脸上，衬得那张脸无比狰狞，阿都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站起身，注视着黎六的眼睛说：“杀了她就没事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黎六给他气笑了：“没事了？！”
“你个疯子！疯子！”叶珵在一边急得跳脚，“你杀她做什么？我们还没盘问清楚呢！”
“想来三头领就是护人心切，并不是想掩藏什么。”一直跟在苏蛮多身后沉静不语的桑吉突然道。
苏蛮多一惊，回头呵斥：“住口，轮得着你胡说八道？”
桑吉立时闭了嘴，黎六眉心一动，阿都却背脊一凉。
阿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也许跳进了一个圈套。
然而那女人已然死透了，连血都已经凉了。
黎六与叶珵交换了一个眼神，叶珵点点头，忽地打开了他虚张声势的折扇，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三头领，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你觉得杀掉那妓女比银的罪责就能洗干净了？他负责管理货舱，即便他自己没直接上手，你确定他也没为别人牵线搭桥？暗度陈仓什么的？”
“我没有！”比银哭喊着，眼泪鼻涕已经糊了满脸，“叶先生，你知道我的，我不敢的……”
“哦，你是不敢，那是有什么人指使你做的？”叶珵又道，“或者，你看到过听到过什么？”
“我……”比银无措地看向阿都，用目光向他求救，却见阿都皱了皱眉，转开了头。
比银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
是了，刚才那个女人向他求救，是把黑锅甩给了他，而他向阿都求救呢，是不是把嫌疑抛给了一直敬仰敬重的三头领？那女人死了，他能活吗？说不清楚了，这件事说不清楚了……
比银颓然地跪坐在地上，又说了一遍：“没人指使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给了她一口饭吃……”忽的，他从怀中掏出贴身地匕首，猛地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啊！”阿都惊叫一声，率先扑了上去，大力按压着比银的胸口，徒劳地想止住那奔涌的鲜血。
比银地瞳孔逐渐涣散，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我没有……”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向来怯懦又胆小的比银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他的生命，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人一个人动弹。
只那叶珵，将目光扫过黎六紧皱的眉，又转向青夜仔哀冷的眼，最后将停留在疯癫的阿都脸上，无声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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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之前在出差，今天恢复更新，大概……大概还是只能缘更这样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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