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灵第二日早上起来，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脑袋还是有些晕，不过比前一天好上不少。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繁纹金丝锦帐，虎纹珊瑚绒地毯，案上还有几张未写完的宣纸，边角印有沈长胤的专属刻章。
底下的小厮见他醒来，低头送了衣裳进来，低声道，“公子醒了，殿下出门了，走时吩咐过您今日不必去上书殿，在殿中休息即可。”
沈东灵接过了衣服，小厮见他一脸疑惑，解释道， “您染了风寒晕倒在了上书殿里，是殿下把您带回来的。”
沈东灵食指微动，心下有些复杂。
小厮又道，“您的偏院里漏雨，殿下已命人将您的东西搬到了隔壁的东苑，您日后就在东苑住了。”
沈东灵道了谢，看着手中的银丝雪浪袍，伸手用指尖抚了抚浪边，一双浅淡的眸子垂了下去。
盛宠难消的道理他自然明白，沈长胤给他什么，他都要收着，从他这里拿走什么，他也只能看着。
沈东灵起身换了衣服，下人带着他去洗漱，随后给他端了药汁和早膳过来。
药汁很苦，沈东灵尝了一口，眉心紧紧蹙在一起，随之端起药碗，一口全部闷了下去。
早膳他吃了一点，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上午不用去学堂，他也没有什么事做，在沈长胤殿里转来转去，一旁的小厮见他实在无聊，对他道，“东灵公子，奴才那有几本坊间的话本，你若是无聊，奴才去拿过来给您解解闷。”
沈东灵认出来这小厮是他上次塞了银子的，他点点头，小厮转身去了下人房里，没一会儿出来了，怀里揣了两本话本子。
沈东灵接了过来，轻声问道，“多谢，可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粲然一笑，低声道，“奴才姓宋，单名一个安字。”
沈东灵看着手里的话本，感觉封面隐有些眼熟。
第一个话本的封面是一名持戟的少年，少年墨发黑眸，朱笔勾勒的五官间自带邪气，身上着了一身黑鸦蟒袍，弯唇一笑，看上去俊美却又十分的危险。
封面旁书写着几个大字。
邪王常风雨传。
沈东灵知道了，这不是那天在将军府碰到的少年吗？
他心里腾起怒火，手上也没了轻重，翻书的时候力气大了许多，险些把手中的纸给揉碎了。
不难看出来这写书人是极其爱慕常风雨的，话本里每字每句都在推崇常风雨，鼓动人们追捧邪王，断言常风雨会是下一任妖王，绝不输绮王夜骁。
沈东灵在心里冷笑一声，狗屁邪王，小屁孩一个，为人霸道不讲理，迟早有人收拾他。
他匆匆翻了几页，话本里讲的都是常风雨在妖界的英勇战绩，写书人把常风雨夸的天花乱坠。
无趣。沈东灵合上了话本，打开了底下的一本。
底下的一本封面也是人物，这男子带着银漆狐纹面具，手中拿着一柄锡铭弯刀。男子旁书着几个大字。
妖界之王湛王沈湛传。
传闻沈湛从不滥杀无辜，只杀那些隐在妖界或人类市井罪孽深重的大妖。
沈湛在坊间人气很高，许多人都认为他是嫉恶如仇、惩恶扬善的英雄，把他视作妖界的一股清流。
话本里写的都是人们对于沈湛的赞美褒扬，有些地方甚至为沈湛立了牌坊供奉香火，护当地一方安宁。
沈东灵看着话本上沈湛的画像，朱笔勾勒出来的身形，男子面无表情的斩下大妖的头颅，把大妖的尸体分成了数段，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很多时候善恶不过是在一念之间，这沈湛给他的感觉，像是压抑到了极致的善与极致的恶交织在一起。既十分矛盾，却又带着本就该如此的和谐。
沈东灵看完了沈湛的话本，药效上涌，感觉到几分困意，他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桌子上凉，宋安想要上前去给他披件衣服，身旁的另一名小厮伸手拽住了他。
“别做多余的事。”
宋安眼里闪了闪，垂下了头。
沈东灵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件衣服，鼻间传来淡淡的紫檀香与万寿菊气息。他睁开了眼，一旁的花瓶里换成了橘黄色的万寿菊，一簇簇的开的明艳，沈长胤立在花瓶旁，手中拿着剪子，正在修剪花根。
沈长胤剪掉了多出来的一截花根，剪刀下传出卡擦卡擦的声音，朝他这边看一眼道，“醒了？”
沈东灵点点头，看了眼窗外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
沈长胤的目光落在他手边的话本上，看着他道，“你对这些感兴趣？”
沈东灵摇了摇头，“解解闷罢了。”
正殿里已经布上了午膳，饭菜的香气传来，沈长胤放下了手中的剪子，将花束插l进瓶子里，“出去用午膳罢。”
沈东灵站起了身，把身上披的衣服折叠好放到床榻上，随着沈长胤一道出去了。
沈长胤坐在主位上，他坐在对面，沈长胤夹了几口菜，手中筷子微动，对他道，“夜里温常府上设宴，你同孤一起过去。”
温常？沈东灵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笑嘻嘻的少年面庞，是他们学堂里的其中一位世子，当朝官居二品正礼部侍郎的小公子。
沈东灵点点头，端起一旁的鲶鱼石参汤小口抿了一口。
沈东灵放下了手里的碗，味道怪怪的，他撇了撇嘴，颇为嫌弃的把碗往旁边挪了挪。
沈长胤瞅了他一眼，淡道，“一碗鲶鱼石参要二十两银子，可抵寻常百姓家半年的口粮。”
沈东灵，“……”
沈长胤，“你若是只喝一口，便是浪费了十八两银子。”
沈东灵有些惊讶，一双琥珀般的眼眸微微瞪大，他瞅了沈长胤一眼，端起了一旁的汤，如同喝药一样一口全部闷了下去。
沈长胤嘴角轻轻的往上扬了扬。
一旁的小厮低下了头去，全都忍着笑。
坊间鲶鱼石参汤，五文钱一碗，京城里小巷街头几乎处处可见。
吃过饭后沈东灵随着沈长胤一同上了马车，沈东灵坐在另一侧，问道，“殿下，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侍郎府上要设宴？”
没听闻最近有什么喜事，沈长胤淡道，“今日是孤的生辰。”
沈长胤从来不过生辰的，今年温常瞒着他联合一众世子暗搓搓的帮他设了宴，方才才通知他过去，他也不好扫了一众人的兴。
沈东灵愣住了，他干巴巴道，“那殿下，生辰快乐。”
沈长胤瞅他一眼，没有作声。
沈东灵低下头对手指，颇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沈长胤对他还是不错的，大家都知道今日是他生辰，唯独他不知道。
但是他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给沈长胤的，贵重的东西他没有，平常的物什也入不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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