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易瞻没料到林求索的一句玩笑话居然“一语成谶”。
元旦晚会过后的一个星期，每到大课间都有不认识的女生在他们班的窗户前自以为隐蔽地晃啊晃，在易瞻看过去的时候又会欲盖弥彰地扭头和同伴说话，眼神还是会忍不住往教室里瞟，笑得脸颊红扑扑的。
这场面对易瞻来说已经超纲了。他少见地主动问蒋言：“她们……总是到别的班来看……有时间吗？”
“附中没外面说的那么铁血吓人的，都是一个年纪的学生，和别的学校也差不多啊，就拿我们班来说，也不见得多么头悬梁锥刺股吧？”这些天蒋言也算明白易瞻是个被外界传闻洗了脑的转校生，笑着回答，“而且很多可能是初中部的学妹吧，的确比我们高中部闲点，不过快期末了，也不会很闲了。”
附中校区很大，建校几年后为了彻底网罗这一片的尖子生，决定从娃娃搜刮起，一举创办了初中部，为高中部提供稳定的尖子生生源。易瞻听后觉得实在没必要，泉市市区除了附中就是声名狼藉的一中，压根不用它出手，人家自动削尖脑袋往里考。
也像蒋言安慰他的，这波热潮很快就被期末考试日益压迫的气氛冲淡了。不过偶尔路过宣传栏，看到有人掏出手机拍上面自己的照片，易瞻还是有一种不适感。
满天星终究在冬日里开败了，易瞻犹豫了很久才念念不舍地扔掉了它。但那个明亮光辉的夜晚，却在他的记忆中永不枯萎，永不褪色。那一张月白色的卡，好端端地夹在书里，又总被易瞻情不自禁地拿出来，短短一行字翻来覆去地看。
元旦当天，易瞻去了一树春更新月票，顶着晕晕的天色，从苍茫黄昏等到浓黑夜幕，都不见一个人来。他心里又是失落，又是松了口气。回家的时候下了稀稀落落的细雨，易瞻将外套罩在头上，想起在一个雨天，阮静渠对他说的“《飞鸟集》”。
于是在他与阮静渠再一次相见时，一照面，易瞻有样学样，将一个牛皮纸袋塞到阮静渠手里。
阮静渠有些意外地接过了，见易瞻一脸认真，就想逗他，装作不在意地忘身边随手一放。易瞻见他不打开，果然心里煎熬，耸拉着眼角自己说了：“《吉檀迦利》，你喜欢吗？”
又补充道：“本来我想买别的，觉得你应该有了，就换了这本。”
“喜欢的。我以前只看过这本书的电子书，看得眼睛不舒服，没找到机会仔细看，”阮静渠将书从袋子里拿了出来，隔着塑封摸了摸烫金的封面，“……只是有点意外。”
“我也想送点什么给你。”易瞻闷声道。
他们坐在一起，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阮静渠又想起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拿出手机翻了一张照片示意易瞻来看：“都忘了说了，你那天唱歌，我也托人拍了照片。嗯，唱得很好听……”
易瞻发窘。这事已然过去半个月，阮静渠一来就塞东西给他也是因为易瞻脸皮薄，不想再提，可终究躲得了初一没躲过十五。他本想说不看，又踌躇着凑了过去，这张照片是在台下拍的，有点远，虽然没有那张给易瞻带来不少困扰的“硬照”精致，但构图挺艺术，光影很好看。
他难为情，又猛然间敏锐地抓住了阮静渠话中几个字，试探着问：“你在附中，还认识别人啊？”
阮静渠像是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怔了一下，将手机收起来，缓缓笑道：“是啊，我要认真看你唱，哪里会分心去拍照片？托朋友拍的。”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演出时间地点啊，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消息，不都是向朋友打听来的？”
他说得轻快，随意，让易瞻觉得那几秒中，他眼底一瞬间晦暗不明的深沉思绪只是一种错觉。很快，他的疑惑也为一种更加酸涩，更加不安的感喟让路了。
这种情绪是很奇怪的，易瞻想，阮静渠不可能只有他一个校外的朋友，他也并不是阮静渠什么独一无二的关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有些苦涩地意识到，除了名字，和三言两语几句经历，他几乎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易瞻像是猛地嚼了一大口苦瓜，后牙槽的唾液都是心酸的，顺着血管一直蔓延到心底里去，喉咙生涩得说不出话来。
阮静渠自然是不知道他此刻所思所想的，见易瞻一直不说话，以为他还在为唱歌的照片而不好意思，便体贴地换了话题：“时间过得好快啊，还有一个月就要到除夕夜了。”
“是，”易瞻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还有二十几天就期末考试了。”
“紧张吗？”阮静渠笑了笑。他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单手托腮，猫一样微弯脊背，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来泉市也快有半年了，习惯了吗？”
习惯了吗？易瞻反问自己道。
也许吧，他的生活依旧平和，依旧按部就班，乍一看好像同岭县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又觉得，生活没有变，自己却改变了很多，但要他细数一番，又说不上来。于是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嗯，还念一个学期，高二就分科了，我想去买点物理辅导书，”他有点生硬地切了话题，“年前可能没时间了，应该在初七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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